广公上人事迹初编

(附神异篇)

 

承天禅寺编印

 

编辑说明

广钦老和尚事略

我与广钦老和尚的因缘

我与广钦菩萨的一段因缘

广公上人与宣化长老对话录

广钦老和尚访问记

无处不自在的水果法师

广钦老和尚的‘念佛三昧’

广钦老和尚云水记

广钦老和尚如是说

广钦老和尚掀起受戒热潮

灯传无尽——追怀广钦老和尚

怀念善知识——叹广老之涅槃

念南无阿弥陀佛,就是‘总诵’

神异篇——广钦老和尚法身示现奇迹

老和尚灵龛空中放光奇景

广公老和尚·舍利子灵异录

 

编辑说明

编者

 

广公上人事迹初编,是于民国七十五年五月初版,是在广公圆寂后不久,搜集报章杂志所发表有关广公的文章,仓卒成书,当时共印五仟册,出书后发现错误太多,于再版时,已予改正。

 

初版出书后,不到几个月,即迅速为人索光。故于同年九月,再版五仟册。初版再版,均以三十二开本出书。三版即改为二十五开本。在内容方面,初版再版的文章,全部相同。再版除了改正初版文字的错误外,并按文章发表的时间先后编排。到第三版,方加入‘广公上人与宣化长老对话录’,及最后的‘神异篇’。在照片方面,加入承天禅寺重建前的三圣殿与广公纪念堂等照片。又有广公生活旧照,及圆寂前两天的活动照片数帧。民国八十一年二月再加入‘念南无阿弥陀佛,就是“总诵”’。

 

本事迹初版再版三版,每版印五仟册,出书后,均迅速为人索光。在第四版时,有人建议将前三版改正的部份,作一说明,当时因常住事务烦忙,不遑改正,故在此特予说明。

 

广钦老和尚事略

 

老和尚于逊清光绪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,诞生于福建省惠安县黄姓家中。因家境清寒,其兄无钱娶妻,师四岁,父母将其卖至晋江县城南门外李家作养子,父李树,母林菜。师自幼即体弱多病,惟宿其慧根,随母奉佛茹素。稍长,养父母相继去世,所遗田地,近亲觊觎之。师深感世事无常,顿萌出家之念,遂将田地分送近亲,投泉州承天寺出家。

 

承天寺之方丈上转下尘老和尚,命师皈依修苦行之上瑞下芳法师。瑞公即命师作外坡职事,如种菜除草等。其后由于特殊因缘,曾往南洋有年,迨返承天寺,年已三十有三,方在上瑞下芳法师座下披剃,法名照敬,字广钦。师出家之后,专志苦修,食人所不食,为人所不为,常坐不卧,一心念佛。

 

民国二十二年,师谒莆田县囊山慈寿禅寺妙义老和尚求戒,时年四十二。具戒归来,师决志进一步潜修。遂请得上转下尘老和尚之应允,携带简单衣物及十余斤米,前往泉州城北清源山,觅得半山岩壁石洞为安身之处。师在深山洞中坐禅念佛,米尽粮绝,即以树薯、野果充饥,山中多猴虎,久之,人兽相处了无畏惧,遂有猿猴献果、猛虎皈依之事,‘伏虎师’之雅号乃不胫而走。

 

师常入定,曾一定数月,不食不动,甚或鼻息全无,众人误谓师已圆寂,屡请方丈准备火化。时律宗高僧弘一大师,卓锡永春普济寺,闻之,赶至承天寺,即同方丈上转下尘老和尚等数人上山探之,方晓师在定中,甚为赞叹,乃弹指三下,请师出定。

 

凡兹岁月,已历一十三载,民国三十四年(乙酉)师下山返承天寺,次年秋挂搭于厦门南普陀,住后山石洞礼佛。民国三十六年(丁亥)师年五十有六,于农历六月十五日由厦门乘英航号轮船渡海来台,十六日午抵基隆,先在极乐寺、灵泉寺、最胜寺等处挂搭,七月初,复往台北芝山岩,中秋后再往新店吊桥南岸半山上之日式空屋,是时亦常往返于台北法华寺,于该寺有夜度日本鬼魂之事。

 

民国三十七年(戊子)春,师于新店街后山壁间凿石洞,命名广明岩(今之广明寺),四十年再于右后方上侧大石壁雕‘阿弥陀佛’大石像,左下凿石洞(现广照寺内天君殿);大佛龛总高二丈六尺,宽一丈九尺,深九尺,佛身高二丈一尺,莲座宽八尺,深六尺,高三尺,是乃开台湾凿石佛风气之先。

 

四十年(辛卯)十一月,师闻土城三峡交界处成福山上有一天然古洞,即率徒四人,攀藤而上,果获一大石洞,高两丈余,长数丈,深可两丈。师是夜独住洞中,洞口朝东,日月甫升,光霞入洞,故师以‘日月洞’三字名之。洞顶有泉,而泉水清澈,饮之甘美可口,神清气朗。自此师复过隐居之生活,四十一年五月始盖洞外木屋三间,中奉‘地藏菩萨’圣像。师留山三年,并于洞顶另盖茅棚接引弟子同修。四十二年二月师又上山顶大石前搭一小棚自住。

 

四十四年(乙未)三月,板桥信众在北县土城火山购地供师,即今承天寺所在,该地原系一片竹林,人迹罕到。师等由小径入林,砍竹约三尺见方,并将砍下之竹编为床榻,上敷细草,趺坐其上,谓随众曰:‘坐此甚好,汝等可返。’五月间,辟地搭盖瓦屋一间,供奉佛像。次年再回新店广照寺。

 

四十七年(戊戌)年底,师复返火山。次年(己亥)又添茅棚数间。四十九年(庚子)四月,兴建大雄宝殿,为纪念祖庭,命名‘承天禅寺’,火山则称‘清源山’。五十一年再建三圣殿。

 

五十二年(癸卯),是年师七十二岁,曾应善信之请,往花莲天祥住数月,协建祥德寺,(今天峰塔即师当时茅亭禅坐之位),旋应中部弟子请至台中龙井山上之南寮,创建广龙寺。五十三年(甲辰),师再返土城承天寺,年底建山门,并将茅棚改建钢筋水泥之方丈室,相继于五十四年九月建斋堂及厨房,承天寺的初步建设,于是完成。

 

承天禅寺初期之砖瓦房,系匆促建成。时日既久,地基陷落,墙壁龟裂,故于民国六十五年春,开始重建。首先将三圣殿前之女众寮房,改建成两层钢筋水泥楼房。次年秋,开山整地,拆除旧有之三圣殿、斋堂、厨房、大雄宝殿、男众寮房及方丈室等。六十七年春,于大雄宝殿原址上,建三圣殿与两层寮房,再依山坡地形,建祖师堂;于斋堂原址,复建两层斋堂及厨房。六十八年启建新大殿。七十二年大悲楼于新大殿右侧山坡下奠基,今大悲楼结构体已近竣工。

 

民国五十八年,师又于土城乡公所右后方,创建广承岩。六十七年,该岩复建华藏塔,其后大雄宝殿、两厢禅房、地下室、藏经阁、罗汉殿、讲堂及上下楼禅房,亦陆续建成,后又翻盖地藏殿等,完成现今之新貌。广承岩之建筑,由传斌法师主其事。

 

七十一年(壬戌)九月,师又派随侍左右十多年之弟子传闻法师至高雄县六龟乡宝来村,创建‘妙通寺’。迄今大雄宝殿、五观堂、念佛堂、女众寮房均已落成,行将供师灵骨之‘灵山宝塔’亦正兴建中。

 

七十三年七月,师移锡该寺,并于七十四年十月传授三坛大戒,求戒之四众弟子,多达数千,并启建水陆大法会,广度众生,盛况空前。

 

师起居简朴,平易谦和,纵年近百龄,行不用拄杖,不用人搀,身轻体健,动作敏捷,住则常坐不卧,并时坐于室外,或露天、或廊檐下。食则自七十八岁,改以流质。

 

七十四年岁末,师以看承天禅寺之大悲楼建筑为名,急欲返北,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由传悔法师南下,二十六日迎师回承天寺,北部四众闻讯莫不蜂拥以至,次年正月初一清晨,师召集各分院负重任之弟子及承天寺大众,一一嘱咐,并言圆寂后火化,灵骨分别供于承天寺、广承岩、妙通寺三处。早斋后即示意欲返妙通寺,众以师意既坚,不敢强留,即送师南下。

 

师抵妙通寺后,日以继夜念佛,有时自己亲打木鱼并嘱弟子一起念佛。初五,师瞻视清澈,定静安详,毫无异样。午后二时左右,忽告众曰‘无来亦无去,没有事’之语,并向徒众颔首莞尔,安坐闭目。少顷,众见师不动,趋前细察,乃知师已于念佛声中,安然圆寂。

 

综师一生,贫苦孤露,坚毅笃朴,宿慧萌芽,潜修百苦,卒致彻悟。渡海来台,冥阳两度,禽兽驯归,更以禅悦代替火食,历半生岁月,其昭示修行之典范,践履头陀苦行之正则,诚堪与古德共赞。惜以众生福薄,遽尔示寂。惟愿不舍悲智,再驾慈航,广度群迷,导归净土,共成无上菩提,不胜馨香祷祝者也。

 

广钦老和尚圆寂赞颂委员会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中华民国七十五年二月二十八日

 

师驻锡承天禅寺,自民国四十四年三月起,至七十三年七月,移锡妙通寺止,前后共计三十余年。民国七十三年春,妙通寺初建,农历二月大悲法会后,师即去妙通寺,去前示意,每月大悲法会时,即会返山,如是每月台北高雄,两地奔波。至五月份大悲法会,师虽回山,适逢北部有名的‘六三’水灾,承天路口的积水,深及腰际,车辆不能通过,参加大悲法会的信众,只有六七个人,从此以后,承天禅寺的大悲法会,老人即不再返山了。

 

是年农历七月,承天寺启建地藏法会时,老人再返清源。可是没有等到法会圆满,在当月中旬,就去妙通寺了。及至十月,老人九十晋三华诞时,又回承天禅寺庆祝,在祝寿佛七中,老人向四众弟子宣布了来年传戒地点,改在妙通寺。(编者补述)

 

我与广钦老和尚的因缘

林觉非

 

承天禅寺飞来塔

 

丙戌(民国卅五年)端午节后,余由原籍福建永春来泉(泉州府现为晋江县)访同学王君,告作渡台之游,得王君赞许,并谓伊有帆船一艘,专驶泉台,惜船于日前出海,汝暂住我处,俟船回来搭往可也,余于是留住候船。

 

余素嗜山水,喜游访名胜古迹,次晨即游承天寺,该寺位于泉州城中,略偏东门,为泉城三大丛林(承天、开元、崇福)历史最古之梵刹。由南大街走承天寺,即抵寺前山门,壁上有‘月台倒影’四大字,内有数大石龟,经四天王殿,由青石甬道,过放生池桥,可直达大雄宝殿外之平台,在甬道旁,有两石塔对峙,高宽(高丈许、宽仅数尺)模形均同。所异者,一塔洁净如洗,可谓一尘不染,闻苍蝇停息塔上,均尾朝天,绝不头部向上。另一塔则满堆岛粪,脏秽不堪。

 

据传:寺中前有一僧,专事苦工,素鲜言笑,一日忽传京城诏至(朝代未详)谓帝梦太后嘱请福建泉州承天寺得道高僧,晋京为伊超度事。寺中当即遴选一班僧仪修德俱优者应诏前往,临行时该苦工僧突上前请求同往,诸僧曰:‘汝不谙佛事,何得同去?’苦工僧曰:‘我虽不谙佛事,然可助汝等肩挑行李。’诸僧因感其平时勤谨操劳,不计苦累,遂许同行。

 

抵京至午门外,帝宣众僧入朝,诸僧皆入,独苦工僧伫立不动,帝问何故不入?曰:‘地下有佛,弗敢妄跨而过也!’帝强欲之入,苦工僧则俯身以头顶地,两足朝天,翻筋斗而进。帝奇之,命掘地,得金刚经一部。至是帝知太后欲请得道高僧者,即此人也。遂虔诚亲为厚待,帝请示超荐时应备诸事,曰:‘除诸僧按照超荐仪式举行外,可另搭一台,上供香案,中插太后魂幡。’在法书中,苦工僧突率帝登台,举幡三摇,而诵偈曰:‘我本不来,是汝偏爱,一念不生,超生天界。’帝立见太后现于云端,向僧拜谢,冉冉上升。

 

法事毕,诸僧辞归,帝独留苦工僧,并亲自侍游于御花园及京都诸名胜。一日行经一石塔旁,僧忽止步凝视石塔。帝问:‘师爱此塔乎?朕当命工拆下运送师处。’僧曰:‘陛下如肯相送,衲自取回。’言罢以袖一拂,塔竟收藏袖中,遂即向帝合十辞谢而去,帝命人追送,已无踪影。回抵承天寺,诸僧尚在途中。诸僧抵寺后,其中有人识谓苦工僧曰:‘汝既超度太后,帝当厚赐于汝,可否分沾大众?’苦工僧曰:‘有之,第恐大家拿不动耳。’即从袖中倒出此塔,竖于甬道旁,故名‘飞来塔’。后人雇工重建同样一塔与对。不久该苦工僧即离去。

 

又一传:福建漳州南山寺,有一龙裤祖师者,其行迹与上述同,唯偕帝游时,祖师辄注视帝之龙袍,帝问:‘师爱此袍否?’师即拈裤笑曰:‘裤破矣!’帝随脱龙袍,命工改制师裤奉送,师穿裤辞归,故得名‘龙裤祖师’。是否龙裤祖师即系承天寺之苦工僧,未得详查,弗敢妄断。

 

初见广师宿缘深

 

大雄宝殿正面有三门,中门上悬一竖匾,两边雕龙,中有‘敕赐承天禅寺’等金字。左边大门内,即师趺坐处也,右边大门内,有一老僧专司大殿香烛。余见师垂目趺坐,忽忆古小说中,常有禅师之称,惟迄未见过坐禅真相,今见师坐,内心顿生无限欢喜与崇敬,有甚于突获至宝之感。然不敢妄加惊动,只得在旁静候。嗣有一小沙弥从内呼师名,告以奉库头师命分钱与师,略谈数语即去。余乘机向师鞠躬一礼(时尚不懂合十)向前请示。师问:‘汝何方人?来此何事?’余将原籍居处及暂住友处候舟渡台事详告,师闻及此止问而云:‘汝鲜来此,寺中地方甚广,可到各殿参观。’余当即进入大殿,略为一转,回视师又静坐矣!然余对师之心向,如受不可言喻之吸力所吸引,全部游兴均集中于师身上,似有半步不肯与离者。旋又一僧与师谈话,余得再次近师,时师似有厌烦,即谓:‘汝既是永春来者,寺中有一老僧,是汝邻县(德化)秀才,汝是读书人,我带汝进去见他,也可聆他谈谈佛法,增长智慧。’言罢立即下座,带余入内。至客堂,为余简介于老秀才僧(老秀才俗姓赖,家甚富有,儿孙满堂,出家已二十余年,其弟亦一饱学之士,与余有数面之交),稍叙寒喧,师已回大殿。时老秀才已近古稀之龄,谈笑间,满口只剩一、二长牙,曾出寺中所印之金刚经、弥陀经、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等法宝相赠,并概为宣说。余心不在焉,唯唯聆受略与坐谈,即与辞离,并将经请回。出至大殿,又至师侧,伺机纠缠,然师惟勉为应付而已,至日午,余始离寺。

 

午后再游开元寺(泉城最大宝刹),重瞻东西塔(在开元寺左右分列两旁,东西对峙,塔高据泉州府志载为二十一丈余,以青石砌成,分八面五层,每层每面正中均雕有不同佛像一尊,塔尖相传为七宝铜所制,落日斜照,尚金光灿烂,诚一伟大建筑物也)。次晨又至承天寺,师仍坐大殿左门,见余至,笑颜相迎,情况迥异昨日。师大开话匣,告余曰:‘汝欲去台,可也!亦须汝去,惟汝去后,要与我来信。台湾佛教受日本神教影响,已是僧俗不分,我与台湾有缘,将渡台建道场度众生,以我此身,为修佛范,以挽佛教狂澜,重归正轨,此乃吾愿,汝须谨记。汝抵台后,尚有一段苦尝,恐汝不堪忍受。’余答:‘台湾如我当去,万苦莫辞,自愿乐受。’师叹曰:‘汝宿业深重,非经苦磨,无由消除,汝既愿受,尽可前往,古云:“有苦自有甜”,望汝遇极苦时,莫退初衷。’余答:‘绝无退悔!’即决意拜师,师亦喜诺,谓确有师徒之缘。然其时余唯知一心恭谨,以师礼待师而已,全然不知求皈依之法。

 

偕师共游碧霄岩

 

从此,除回友处寝食外,余均随侍师侧,夜必亥后始归。经旬日,师忽谈及在山苦修事,余好奇念生,问师修处途径,师云:‘汝欲去乎?明早吾与汝同往。’

 

翌晨,天将拂晓,余即至寺,师已先下座,候于殿外平台矣!头戴草笠,背一地水火风之布袋,手拄一杖即出寺。出泉州北门,经小街,两旁店铺老少均喊:‘广钦师!您又上山耶!’师曰:‘吾带客游耳,不住山也!’街上众人皆云:‘此位伏虎和尚,离开此地,实为可惜。’

 

行数十步,师欲跣足上山,余亦随之脱鞋,由师寄放一理发店内,师再至一小铺,买面与青菜,为余准备午餐,置于布袋内,不让余带。如是出北门,拾级登上清源山(泉州府后山),先至弥陀岩,再转碧霄岩,岩在半山右,岩右有一正竖石壁,高可丈许,外挂一大石,中空成一小洞,洞内宽约五尺,高六、七尺,两边各成天然小门,均可通行,惟左门稍宽(约三尺),最高处,余进入时适可直行。右门宽仅尺许,高则不满四尺,出入要俯身始过。洞中有尺许见方之破旧板椅,四周略可通人,此即师面壁十二年(民国二十三年癸酉四十二岁至三十四年己酉五十四岁)之处所也。洞外余地不大,有师手植果树及花数棵。

 

碧霄岩闻为前人所建,早成废墟,师在洞中入定数月,远近驰闻,后一归侨上山谒师,始捐资重建。岩只一进,占地不满十坪,石墙瓦顶,左右两门,中一大窗,室内空无一物,亦仅一破旧方板椅耳,师叹告余曰:‘吾将下山时,有一斋姑,要求进住于此,待吾下山,她却不肯住下去,任令荒废,出家人不堪茹苦,可惜!可怜!’

 

再顺右边石级登数十步,至瑞藏岩,师告:‘此岩原为吾法师父宏仁老人念佛之所,老人升西,岩亦空矣!’再往上登至一小庙(系杂神庙),住有庙祝一人,师即取出面菜,请其代余作餐。师则自袋中取出水果为餐。

 

餐后略事休息,即从山右寻路归,经一仙洞,内供仙像一尊,已久缺香烟。再下有斋堂两所,相距不远,堂中斋姑皆以布巾包头,在园地耕作,堂内仅一、二老斋姑留守作炊。该斋堂系承天寺之派下,老斋姑与师熟,乃入内喝茶,时日已西斜,诸斋姑适于园中收工回来准备晚课,师亦辞谢下山。至平地,顺游泉州府之城隍庙,庙后一院,为泉城士绅叶青眼老先生所创办之养老院,前弘一大师来泉时,即驻锡于此(后弘一大师圆寂于泉,其骨灰现供于承天寺功德堂,骨灰盒约七、八立方寸,裹以黄绫,外书弘一法师灵骨)。时天色已晚,匆匆转道北门,取穿寄鞋,即回承天寺。

 

台风助结师徒缘

 

余因久候友船未回,急于去台,自向船行(即船公司)购票,六月十七日,船行通知晚间九点上船。余向师辞行,临别时,师曰:‘如未去时,可再来谈。’余闻师语,知话中有话,自思此次恐难成行,然船行既已通知,亦只好上船,一试究竟。

 

午夜十一时,船由南门外新桥码头解缆,慢慢由泉州湾出港,是夜月如明镜,碧天无云。船中除七、八船工外,乘客共三十六人,均入舱睡,惟余一人独坐于桅杆下之舺板上,藉月光开阅经本(由承天寺请出)。

 

翌晨,天将拂晓,船甫出港口,船头两年轻船工,于船边抽出竹竿,往港中一插,告船后把舵老者:‘一丈二’再一插曰:‘八尺矣!’时船底忽有响声,如遇触物,船身右倾,已潮退搁浅矣。船员急跳下持棍抵住倾船。天明后,乘客纷纷跳下沙滩,小孩竟得于沙滩上挖捕螺蚌。十时许,潮见涨,老舵工命作饭饱餐,准备十二时挂帆出海。

 

正午,大帆业已挂上,老舵工翘首细察天气,忽喊:‘台湾有台风,今天不能出海矣!’即命收帆,重驶入港。回至一镇(惠安秀涂)暂息,至三时许,老舵工又谓:‘风候恐能延至数日,为应乘客之便,船须驶回泉州。’晚七时许,船仍驶回原处。

 

余下船后,即直奔承天寺告师,师已站立于殿外平台上,见余至,哈哈笑谓余曰:‘我知汝将再回,你我师徒缘尚未结,何可行也!’师即择次日(六月十九日)于大殿后之观音殿为余皈依。

 

十九日晨,余虔备香烛果品,供陈观世音菩萨像前,师教礼佛已,即为余说三皈依,完成皈依仪礼(皈依者,余为第三人)。事毕,余问:‘弟子去台心切,不知何时成行?’师曰:‘风可息矣!二十晚当得上船,二十一日出海,二十二日即可抵台。’

 

二十日午后,果得船行通知当晚上船。七时许,余向师辞行,师再三叮嘱:‘汝须来信联络!’余答:‘谨遵师命。’临行师连嘱‘顺风’数句,余拜谢出寺,满心欢喜,知此次定可赴台矣!深夜十一时开船,月光皎洁,余则独坐舺板上阅经。

 

二十一日晨船抵港口,舵工靠岸至其家(海滨)再装货品,正午十二时悬帆出海,是日风平浪静,烈日高张,舟行海上,一起一伏,朝台顺航。至夜余仍坐桅下阅经,月色朗照,水天相连,偶感宇宙之宽大,此舟之渺小,而伤旅途之茫茫,人生之幻幻。

 

二十二日初晓,台湾已隐约可见。午前十时,已抵中部公司寮(海线龙港站)矣。老舵工嚷曰:‘我家数代公司舵,航行泉台,如获顺风二十四小时可到,最速者,亦需二十三小时,于我一生航海中只得数次而已。独此次航行二十二小时,诚然出人意料之外,亦闻所未闻也!’余感佛力之无边,师恩之加被,对师之崇敬益笃。

 

上岸后,即搭北上火车,直抵台北,住家叔寓,即修书禀师,不数日获师回谕,师仍在承天。余旋即参加台省国民学校国语教师考试,录取后,经两周讲习,被派嘉义民族国校服务,余又作禀,师覆将往厦门南普陀寺。冬间,连奉两函均未获覆。卅六年(丁亥)春,余转职台北铁路党部,再去函禀师,亦未奉覆。四月间,忽奉师谕,决欲来台,尚缺旅费,余即急汇船资。

 

师于是年农历五月十五日下午安抵基港登陆。师到台后广度无边众生事,在此无庸多赘。念师恩未报,寝食难安,敢将承师携度之一段因缘,谨纪为念。

 

我与广钦菩萨的一段因缘

周宣德

 

尽形寿九十五年,念佛度众从未断,而今舍报,往生极乐净土,咸盼慈航倒驾,再续前缘!举世赞颂的高僧广钦老和尚,不食人间烟火,夜不倒单,一心念佛,数十年如一日,由此而得神通妙用,度化了无数众生。他与我因缘很深,所知他的事迹也不少,现因讲话时间限制,只能选出三个实例和他在修为上的六项提纲,来证明他是乘愿再来的菩萨!

 

一、超度亡灵,保寺安宁

 

民国三十九年,我住台北万华昆明街台糖宿舍,时常到附近的法华寺礼佛,与寺里的斋姑认识。她说她原来是该寺信众代表,自日人住持回国以后,就将该寺给她负责接管。她邀我每星期天去参加法会并为信众讲经,共进午斋。她说那寺内晚间无人敢住宿,因为深夜有鬼自动打开房门、窗户,并且开关电灯......,种种扰乱动作,使人身心悚然,夜不成眠。每天在傍晚七时日落后,大家必须离寺另住别处。我听到这些话,总觉得鬼怪为祸应设法对治,心中不免悒悒。有一天午后,我忽然遇到一位身材不高的老和尚路过西宁南路,慢步向南走,距离法华寺不远,就趋前向他合十为礼,请问尊号,他回答说:‘广钦。’又问他住在何处,他说:‘没有一定。’我看他步伐轻飘,目光炯炯,似有道行,就劝他一同进入法华寺休息。他到寺内首先礼佛,然后走到佛龛左侧向西的地板上,跏趺而坐。当时斋姑亟欲为他准备晚餐,他说:‘我不吃饭,只吃水果。’于是我就跑出寺外买了一些香蕉,放在他座前一张小桌上,任他自取进用。到了天近黄昏时,我暗示斋始们大家离寺,留他过夜,且看他如何应付鬼道来扰。

 

第二天早晨我们去法华寺,广公老和尚用手指殿前右侧一客房说:‘那儿有两个日本鬼,你们去翻开榻榻米,取出尸骨,让我给他们超度。’果然如他所说,斋姑们找到了两具骷髅,老和尚叫斋姑把它放进寺前焚化冥纸钱的炉里燃烧掉,他口中一面念佛号,又像是念往生咒,之后便回大殿里说:‘已经超度过了。’但当晚斋姑们仍不敢住进寺内。第三天早晨老和尚仍坐原处,又说右侧后面寮房还有一个鬼,嘱令如前掀开榻榻米,又发现了一髅骸,送入化纸炉,老和尚念佛持咒后说道:‘他也走了!’第四天早晨,我又去法华寺,斋姑告诉我:‘师父叫我们今晚可以来寺内方丈寮安住。’从此斋姑就放心地邀同数位信徒大胆地住进寺内,果然无事,一切清净了。于是我告诉斋姑说:‘你们应当拜请他为本寺住持,留他常住,确保安宁。’

 

我在每天下班后几乎每晚都到法华寺,请教他修行的经过,知道他在泉州山洞驻锡之初,以至来台经过等种种奇迹,想已有很多人知道,将有写作,这里就不再赘言了。他这生虽没有读很多经典,只是经由苦行念佛而开悟,当因多生修持,才能具足这种神通!

 

二、昼夜念佛,一心不乱

 

我在亲近他的初期,总觉得他没有多研佛典怎能有此神通?屡次请教他修行的方法。他总是回答说:‘你只要净念佛号,久后达到一心不乱,自然会有感应。’但是我没听到他口出声音,总觉莫测高深。所以我就在一个周末假期的晚上,特地到寺拜见他老人家,他正在佛殿中间日本式的一个矮圆桌上,盘腿而坐。我就在他旁边不远的椅上也坐下来,在黑夜中拨开电灯,专心侍候他,每隔一小时或四、五十分钟,此轻步走向他的座侧,细声向他问道:‘你在做什么?’他答:‘念佛!’又问他:‘念那尊佛?’他答:‘阿弥陀佛!’如此七、八次都是如是问,如是答。我一夜没睡,直熬到第二天早上,我再问他:‘您老总说是念佛,可是没有口动出声,究竟怎样念法?’他说:‘念佛重在“心念”、“专精”且昼夜不间断、不杂乱;但是你们能口念、耳听、心想就是下手功夫,慢慢自然就会做到不分昼夜,一心念佛不乱。由于念佛得定而发慧,必有成就。’

 

三、预示信众,各安其业

 

我的一位皈依师父智光老和尚,遇到一位东吴大学李杏屯教授到华严莲社,向他提出佛学与心理学的问题,师父不与多说,只写了一张名片介绍他来我家谈话。在我和他讨论后,知道他颇有善根,就介绍他去请教广公老和尚。他一见面,就被广公的道行摄化,而自动地皈依三宝。他本来已经与美国夏威夷大学商订好了合同,将聘为教授,而且该校美籍系主任不久将来台接见他,而面送聘书。所以就向老和尚问:‘我去美国会成功吗?’他答:‘这时不行。’又数日后,一位中兴大学农学院汤之屏教授,也经智公老和尚介绍来和我讨论佛法。据他说,家计困难,烦恼很多,急求解决经济问题,佛教有何办法?我也介绍他去见广公和尚。汤兄见到和尚问道:‘我有很多烦恼,怎样解决?’老和尚说:‘你可出国多赚点钱,生活就安定了。’此后李、汤二位教授,相约来到我家,李兄先说他已有出国的把握,师父说‘不行’,而汤兄说我并没有出国计画,他却说‘可以’,都认为和尚的话很难令人相信。我回答说:‘广公有预知他人未来事情的神通。我建议汤兄不妨去试试寻找出国的机缘,而李兄且看系主任来台接见后的结果。’时隔不到一个多月的光景,李兄在系主任的接见后,系主任仅说要回檀岛与校长商量后才能寄发聘书,从此没有消息。而汤兄则回校查阅加拿大农业杂志,巧见招聘农技人才的广告,汤兄随即去函申请,果然温哥华农场的聘书连同他们全家的机票一并寄台,而去就业,从此他们家庭生活大为改善。

 

四、修为六大提纲

 

这些只是预知他人未来的事而已,此外,还有许多的事迹,在此不能尽述。但依我由观察而归纳他的修为,可简列为六项提纲:

 

一、心想忆念阿弥陀佛。

二、开口说话必利于人。

三、举止行动无不在定慧中。

四、持戒严谨远超凡夫。

五、视名利为空无。

六、度众咸令解缚。

 

从以上这些事实可以证知他是乘愿再来的菩萨呵!

 

我接到台北慧炬同仁长途电话说:‘广公菩萨宣称今年二月八日将缘尽离此世间,经大众再三恳留,才慈允延迟五天,于二月十三日午后,果然在妙通寺大雄宝殿中,由大众围绕齐声念佛声中而坐化了,世寿高达九十有五。众议并将于三月六日荼毗。’我听到这一消息,不禁为众生福薄痛失导师而惋惜、悲泣!恰巧这儿,正逢到二月二十三日美国洛城蒙市法印寺举行周日念佛会,住持印海大法师嘱咐我主讲,我就便在这儿向诸位简单地报告,也祝愿广公菩萨暂住常寂光土,亲近阿弥陀佛,然后再来这个浊染世间,净化众生身心,同登安养,共成佛道。

 

广公上人与宣化长老对话录

江启超笔录

 

(编者按:民国六十三年农历正月十四日,宣化长老来承天禅寺拜访广公上人。对话录中的老和尚系指广公上人,大法师系指宣化长老。)

 

老和尚问:坐是什么意思?

 

大法师答:无意思!

 

老和尚问:无意思,是不是像一块石头?

 

大法师答:有意思也是石头,应无所住而生其心,故无意思,无智亦无得!

 

老和尚说:不顾惜身体!

 

大法师说:因为无人、我、众生、寿者等相,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;所以我见如来,如来无所来,亦无所去,故不可去。

 

老和尚说:这是菩萨所说的,但是我们还有肉体。

 

大法师说:不执著即是菩萨。

 

老和尚说:执著才是菩萨。

 

大法师说:一切皆是幻化,所行无事。

 

老和尚问:但是说者是谁?

 

大法师说:说者是说者那个人,吃饭是吃饭那个人!

 

老和尚说:吃不饱,心不愿!

 

大法师说:吃不饱,因没吃;吃一定要吃饱!

 

老和尚问:贪者是那个人?

 

大法师说:贪者是贪那个人,贪者也是佛!

 

老和尚说:说者有理!

 

大法师说:如无理者,我在美国,美国人不会服从我!

 

(问答到此时候,度轮大法师就对其美籍弟子们指导)

 

大法师对门徒道:你们有什么问题可请教老和尚吧!

 

门徒点头答:我们想不出什么问题可请教!

 

老和尚即时向美国门徒们说:你们不用口问,只用眼睛看看就知道!

 

大法师说:不用眼看亦可知道,我在美国尚未来此的时候,早就知道,你是老修行家!

 

老和尚说:不是!不是!我时常感觉这件假壳子仍是不自在。

 

大法师说:自在不自在总是不管他!

 

老和尚说:不管他也会痛苦!

 

大法师说:应无所住而生其心!你要顾身体!

 

老和尚说:要顾也顾不来啊!

 

大法师说:不顾也得顾!

 

老和尚说:无所住!

 

大法师说:顾也是无所住!

 

广钦老和尚访问记

章克范

 

——民国64年7月1日海潮音——

 

名山禅窟礼谒高僧

 

又一次礼谒了素所崇仰的清净僧——台北县土城乡清源山上承天禅寺中的广钦老和尚。

 

这位现年八四高龄的老僧,曾以禅定功夫,不食烟火,只吃水果,故有‘果子和尚’之雅号。如今,为了接引远来的香客、游客、洋客和满怀狐疑意存问难的闲客,方便开示之余,也会偶而啜上几口薄溥的麦片汤。他的精神好极,眸子清明,听觉聪颖,步履安详,气韵生动,比往昔任何一次所见都好。他说已经三年未下山,但也不准备讲经。

 

安坐在地藏殿中不求闻达的广钦长老,他的盛名,却默默地正在韩国、美国、欧洲迅速传布,也在国内年轻的学子群中传布,因为他告诉他们:‘佛法并未衰微,人心确在衰微。’

 

向来不问俗事只谈修持的高僧,这次却意外地以非常亲切的笑容来欢迎我们,并破例地与我们大谈僧事,使我们受宠若惊,猛然想起,这不是他一生行持的写照吗?对!这真是他吐属平凡寓意深切的箴言!

 

山花含笑鸟语迎人

 

三月九日清早,天色灰蒙蒙的,虽无雨意,也不见得会放晴,是个乍暖还寒的星期日,本想在家沏杯好茶,读些佛经,忽然记起昨晚曾与任教三军大学的丁肇强居士有约,要去土城承天禅寺瞻礼广钦老和尚,遂匆匆用过早点,向车站绝尘而去。

 

到了公路西站,黑压压一片人潮,去登山的、郊游的、赏花的、钓鱼的,挤得水泄不通,好容易在人丛中找到他,竟是西装毕挺,披挂齐全,如赴盛宴模样,原来他是初度晋谒,坚持一定恭敬诚信,不但事先沐浴,换著新装,也不杂饮食,拒进早点,使我惭愧不如。登上公车,居然那么凑巧,不但天气回暖,太阳也张著笑靥,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了。

 

车到土城,徒步登山,山道幽静,鸟语迎人,花吐清香,树发新绿,使人俗虑顿消。到了半山亭,每隔数十公尺,路旁就有一块信众捐建的石碑,碑上刻著佛、菩萨的圣号,朝山的男女,已络绎于途,各怀虔诚,徐步向前,使我想起三十多年前参礼古刹的境况,颇有几分相似,所不同的只是此山开辟未久,少了几棵合围的古私,松涛清响无从领受罢了!

 

进入禅寺,山花含笑,林木苍翠,高僧住处,毕竟又有一番风光。先在大雄宝殿礼过佛,蓦直向地藏殿行去,安坐在门口的老和尚,老远就向我们招呼,慈祥亲切,如迎远归游子,其发自内心的愉悦,为历来所仅见。

 

古佛风范不可忘记

 

他把我们让进殿左的沙发椅上坐定,愉快地为我们说开示,从山居的近况说到弘法利生的规范,整整为我们说了一个小时。

 

他说:‘近年来经常有韩国、美国以及欧洲的学人或僧侣上山来参究佛法,他们既怀著诚心,也怀著疑心,经过简单的说明,莫不皆大欢喜,轻松愉快地回去。还有国内年轻的大、中学生们、老师们,信佛的虔诚,见解的深刻,也令人欢喜,这都是值得欣慰的事。他们无论用语言或文字,直接或间接去宣扬佛法,对社会都会发生良好的影响。’

 

叙过家常,话锋一转,他就对现在的僧团有了感触。他说:‘社会环境在变,僧团的环境也在变。从前我们在丛林里的作法和现在的出家人的作法就大有差别。从前的出家人比较重视佛法,成天在行、住、坐、卧中办道,现在为环境所迫而出家的人多,因此,为自己的利益而奔忙的人也多,真正为佛法弘布而尽心的人就少了。’

 

接著,他就说明理由。他说:‘佛法是出世间法,与世法毕竟有别,过去佛的风范犹在,我们不可忘记。遗憾的是现在的出家众不自觉地将政治也带到佛法中来,以观光、出售佛的雕像、塑像、画像来弘扬佛法,这样向工商业社会看齐的做法,就戒律来说是有抵触的,就是“不如法”。’

 

戒律主要戒自己

 

于是,他以丛林规矩来作证,加强他的论点。他说:‘丛林规矩,不论你是学禅、学净,还是学天台、学法相,都讲老实修行。现在大家多为生活忙,修行只是应应景而已。难道会看经、会穿袈裟就成了僧宝?也有人拿起笔来能够写写,也归不到佛法这一边去,说起来也是遗憾!’他又感喟地指出:‘从前的丛林,以救济灾荒与施舍穷困来与社会结缘,消灭苦难;今天台湾各道场的做法恰恰相反,大家尽在比赛谁个的斋饭做得好,以拉拢社会上有钱和有地位的人,这样成天在声色货利里打转,与佛法的距离就远了!’

 

谈到僧众与居士之间的关系,老和尚谦称僧团做得太少,没有产生领导作用。他举了两个例:第一个说法师们没有切实地去和居士们说明佛教的佛、菩萨与道教的神祇有什么不同,到了今天,无论在城市或乡村,土地公、城隍爷、文昌帝君、关公、妈祖、赵公明、吕纯阳等,与佛菩萨供在一起的寺庙还多的是,实在不应该。其次说到戒律,出家人也多未深究。他说:‘戒律主要在戒自己,不是光教人做,自己不做。’

 

佛法未衰兴衰由心

 

讲到这里,他才郑重地将国内外许多人问过他的这个重大问题的答案说出来:‘佛法并未衰微,人心确在衰微!’他接著说明:‘因为人心衰,所以社会风气乱,道德水准堕落,佛法自然不兴了。无世间法就无佛法,要佛法兴盛,就应该在人心上做工夫。’于是,他庄重地念出三句人人皆知的老话:‘人身难得!佛法难闻!中国难生!’但是这三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,就有千钧之力,震得我们在座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!

 

接著,他为这三句话打个浅近的譬喻来作解释。他说:‘现在的读书人,作兴到国外去留学,特别是到美国和欧洲去。这些西方国家,就是不重视伦理道德,只讲求科学技术,尽管技术学好了,还是皮毛,做人的道理没有学,纵然一个个都得了博士学位回来,于国家、于社会,严格说起来,并无多大用处!’

 

梦在六道不出娑婆

 

老和尚甚至将世界的祸乱与纷扰,也归咎到西方人的无知上去。他说:‘他们(指西方人)以物质文明点缀了花花世界,却又以不能明礼尚义而使世界发生动乱,引生灾难!’因此,他说:‘西方人不容易了解“人身难得”这句话的道理,自然对“众生(水陆四生胎卵湿化,九类蠢动,一切含灵)皆有佛性”更无从体会了。我们的身体会坏,佛性却不会坏;众生虽有佛性,却天天在做梦,连吃三餐还是在做梦。梦在六道轮回,不出娑婆。要出娑婆,就须有缘得闻佛法,并照著它的道理去做。’

 

他说:‘社会并不是照佛法组织起来的,但是娑婆世界向往佛法。因此,献身佛法的出家人,不可自己被社会染污,应该以自己的行愿去净化社会。出家人是为舍名利而出家,现在竟也有人在为名利而明争暗斗,真有失出家人的本分!不从苦入道,不忍辱精进,竟跟社会上的人一样去搞派系,试问:这样怎么成得了人天师表?!’

 

由苦入道行愿相继

 

一阵感叹的话说过,他又把话题转到过去佛、菩萨的修持上来。他说:‘过去的佛、菩萨都是苦修的,有的修几生,有的修几多劫,生活淡泊,不妄造作,所以能开悟,了生死。现在的人多不想吃苦,也不相信佛、菩萨为佛法而舍命的道理,因此入道很难!’他说:‘过去的佛、菩萨,各各愿力不同,如阿弥陀佛有四十八愿,药师佛有十二大愿......,修行人应该效法佛、菩萨,每人至少发一个愿,永持勿失,直到成佛而后已。但这是弘法度众的愿,圆证佛果的愿,不是要你把庙子盖得大一点,住得舒服一点,如果这样发愿,真是太可怜了!’

 

他慈悲地指出:‘现在的世间上,的确有这样的出家人,他们只图把自己的庙子建得大,自己的信徒聚得多,好在人前称能!他不许信徒敬信别家寺庙的佛,只信他庙内的佛,只许信他一人,也不许信徒尊敬其他的出家人。像这般贡高我慢妄自尊大的人,还不是在名利圈圈中打滚,同平常的在家人一样,在苦恼中过日子啊?!’

 

上山的信众与游客越来越多,有的憩在殿内,有的站在殿外,老和尚看他们一双双带有祈求的眼光,知道还有许多问题待理,才以坚定的语气作结论:‘佛法未衰,而是人衰!’接著,以鼓舞和嘉许的神情告诉大家:‘在家居士近年来在护法上的成就颇能尽力,但是,还要精进,不可满足。只要真心学佛,不问在家出家,都可成佛。’

 

丛林修持不在言说

 

广钦老和尚的谈话,如江河倾泻,开口以后,就插不上嘴,只有道一师的口译,不断传述。真奇怪,往常听开示,多半靠译人,这回忽然耳根灵光起来,几乎可听到七成左右,句句发自肺腑,切中时弊,令人感激莫名。但是他到底未曾谈到宗门的修法,而这正是年轻的学佛人所想知道的,于是我以恭敬恳切之心,请他说一说‘时下修禅,是否禅、净双修最为逗机?’

 

他说:‘禅非关色相,非关话头(参话头是参佛),不在讲说,不在弄神,只求入定,能定就有禅。近百年来,学禅人多从念佛打基础,这确是一条路,但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,因此我不劝大家也走这一条路。’

 

礼谢出来,到斋堂用过午膳,就与丁兄折往后山的日月洞去,这是当年广钦老和尚的住处,现在传良法师在那儿安单,修持平实,接众谦和,是一个难得的龙象。回程路上,想起寺内清淡的斋供,大众安和的行止,高僧悠然的慈颜,山野宁静的幽风,谁说我们国内没有禅呢?!

 

无处不自在的水果法师

 

四月九日下午一时,一行人又从台北出发,约经个把钟头,车行到土城乡,转爬弯曲的山路,汽车一档的吼声,声嘶力竭得令人听了真想下来步行。一个大弯后眼前一亮,承天寺已遥遥在望,大家开始指指点点,谈论著自己来过此地的历史。到了寺前,只见一大片新垦的黄泥地,原来是承天寺正重建中,在山边上临时搭的铁皮屋里,供奉著三尊佛,二条长凳,几张藤椅,布置简单而清爽。

 

屋里大藤椅上,一位老法师双手合抱,意态安详地坐在那里,看到我们进来,面露微笑,点了点头,令人颇觉亲切,他就是人人称道的水果师——广钦老法师。

 

大家到佛前礼座后,他要大家自己找椅子坐下。蓝老师首先说道:‘我们是佛光山中国佛教研究院研究部的学生,今天特来参访,请师父给我们开示。’

 

‘我觉得一个新出家的人,应修一段苦行,也就是要粗衣淡饭、勤劳作务,不管是拣柴火、挑水、种菜、煮饭等,你都要做,多做苦工,智慧就易开。一个初入门的人,要把心安住,最好的办法是一心念阿弥陀佛。’

 

老法师指著他的弟子并且说:‘我平时教他们也是一心念南无阿弥陀佛。’

 

依严法师问道:‘请问法师,修苦行是指做什么事情,才算修苦行呢?’

 

老法师答道:‘一切都不计较,日常生活中不起分别心,就是修苦行。’大家觉得老法师答得很特别。

 

慧根师接著问:‘请问老法师,对研究教理有何看法?’

 

答:‘没有什么看法,我觉得很自然,你们以研究教理弘法,我以修行弘法,一样嘛!’

 

从智法师问:‘请问老法师,你过去修行、闭关,遇到不顺利的时候,你如何对付?’

 

答:‘要有信心——在自心深处要有一依止。’

 

又问:‘闭关时,在吃的方面,是否要愈吃愈少呢?’

 

答:‘不是的,要顺其自然,也就是要正常。要无所挂碍,要无我才是闭关,如有“我”、“吃多少”的观念,那就不是修行,而是执著了。’

 

又问:‘我闭关时,有时是不想吃,所以不吃。’

 

答:‘故意不吃,火气会上升,不能修行,不想吃的念头起来了,那还是执著,不想吃,是有一个你不想吃。’

 

又问:‘有时不吃,反而觉得很轻松安适?’

 

答:‘那只能轻松几天,是暂时的现象。因为我们还未到一心不乱、一念不起的境界,所以,执意不吃,身体会虚弱下来。’一连串的问答,大家都在回想刚刚讲过的话,忽然慧智师开腔。

 

问:‘听说老法师是吃水果度日.....’话未说完法师就答说:‘现在没有吃水果,在民国卅六年(时法师五十五岁),我从大陆来到台湾,在山中修行,就从五十五岁开始到八十四岁,这中间都是吃水果,现在是方便,吃素食。’

 

又问:‘请问法师为何会动念头要吃水果呢?’

 

答:‘因为在山上没有东西吃,当然只有吃水果。’大家听了哄堂大笑,他的答话,完全出乎意料,‘我不是故意要去吃水果,有时没有水果,喝水也是过了一天。’

 

从智法师问:‘听说老法师当初是在山上迷路途,找不到东西吃,才吃水果的?’

 

答:‘对的,山上没东西吃,又没有天人来供养,只好找野果子来充饥。’

 

慧净师问:‘光吃水果,身体能否支持得住?’

 

答:‘支持不住也要撑,有水果吃就不错了,那里还想得到支持得住或支持不住。’老法师做了一个表情引得大家又是哄然大笑。

 

蓝老师问:‘您是否还每天坐禅?’

 

答:‘我方便,现在每一项都有喔!包括吃饱睡觉,睡好了在竹椅上坐坐,想睡就睡、想吃就吃,无处不自在!’法师让人觉得风趣、亲切!

 

慧嵩师问:‘打坐要从何学起?’

 

答:‘从观自在学起。’又是一个特别的答覆。

 

又问:‘您是否走禅宗路子?’

 

答:‘不是,我偏净土,念南无阿弥陀佛。’

 

慧明师问:‘请问老法师,念佛有何窍门?’

 

答:‘无有一窍,但看己心。有的人不会念佛,要寿命长,求寿命长有何用?只是多一些时间去造业。会念佛的人,心与佛同,多一年寿命,就多一年的无量寿佛。’

 

慧根师问:‘弘扬佛法,在现在这个时代,应以何种方式较为中肯?’

 

答:‘唉!刚刚讲过了,你们是以读书弘法,我是以念佛弘法,都须要。’

 

从智法师问:‘听说这里要重建大殿?’

 

答:‘信徒们发心要建,就给他们建,我没有挂碍,我不会高兴,也不会嫌烦。’沉默了一会儿。

 

有人问:‘开始打坐时,妄念很多,如何对治?’

 

答:‘妄念多,就是业障。去妄念,念佛较易。另外俗缘要少,也很重要。’

 

蓝老师问:‘有一种人信外道,但做人很好,请问他将来会到那一界?’

 

答:‘这是你们的分别心,我的看法是看每一个人都一样,每一种宗教都有它某种程度的好处,都对社会有某种程度的利益。这不是你好、我不好的问题,而是层次上的问题。’

 

接著老法师反问:‘度众生如何度?’这突来的一问,大家在心中来不及想好答案。他乃自代答:‘这个“度众生”真不容易,我们把慈悲心发出去,他要肯接受,才会受我们度,他不接受,就无法度,所以一切要自自然然的,要他看到我们欢喜。度众生要随缘而化、慈悲为怀,度众生是顺其自然的,所以这个“缘”就很重要了。’

 

慧智师问:‘请问老法师对了生死的看法?’

 

答:‘了生死?喔!那谈何容易!不过,了生死有比较容易的办法,就是念佛啊,但不要以为念佛容易!一念疏忽,就会想睡的(昏沉)。’

 

有人问:‘如念佛念到想睡时,怎么办?’

 

答:‘想睡就睡呀!’

 

蔡月秀问:‘有的人念佛要了生死,但有的菩萨要乘愿再来,您对这二种人的看法有何不同?’

 

答:‘我的想法是,各人的愿力不同。我请问:你们读书是否有一样的愿呢?’老法师很灵巧地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
 

蓝老师问:‘修行到某种程度以后,对于往生西方是否能够自己知道?’

 

答:‘只有到临死时才知。人人都可成佛,只是业感不同,故有早晚不同,人身难得,要努力修行。地狱、畜生,都是自己要去的,成佛作祖也是自己作的。要成佛,一定要经过人这一大劫,要把握机会,好好修行。’

 

依广师问:‘念佛号是否也是执著?’

 

答:‘执持名号不是执著,因执持佛号,可得正念。如有一点散心或名利之心,那就是执著。’

 

又问:‘一直要念佛,一直要念,是不是执著?’

 

答:‘这也不是执著,是精进。’

 

慧明师问:‘有人说,念佛会著魔,请问这是为什么?’

 

答:‘这是你有此念头,才会著魔,你心不专,才会著魔。’

 

常殷法师问:‘念佛如有散乱心,怎么办?’

 

答:‘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念,把全付精神投掷到六个字里去,就对了。’

 

蓝老师问:‘您对带业往生是如何看法?’

 

答:‘带业不能往生,经典中之“带业往生”不是一般人想的那样,你有愿心要往生极乐世界,临终时,如业力大于念力那还是不能往生,但会因你的愿力而转为人身,再继续念,如此转了几转,一直念到你的念力大于业力,就能往生。’

 

依恒法师问:‘如转生时,生在一个基督教的家里,那不是就不念佛了?’

 

答:‘不会的,时候到了,他的愿力会促使他念佛。有愿力的种子,即可促使他念佛。’

 

蔡月秀同学问:‘有人很有修行,但临终时,还要遭病或意外,您对这个问题有何看法,是否为定业难转?’

 

答:‘可以说是“定业难转”,也可以看作是“乘愿还业”。’‘有人会说,他那么有修行,难道不能以修行之力克服业力吗?’‘我可以说,就是有修行,才会遇此苦难挫折,这正是他修行的功德,使事情在这一次就解决了。’

 

老法师强调要一心念佛。

 

宏意法师问:‘在阿弥陀经上,有“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”之句,为何您说只专心持佛号即可呢?’

 

答:‘只要“具足信心”,那福德因缘就一切具足了,现在的问题是你的信心,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心了。是相信的信心?是每日三、五万声佛号的信心?是将全付生命投注下去的信心?是一心不乱、一念不起的信心?......你自己具备了那种信心?你自己应该知道,是否福德因缘具足了?’离开了承天寺,大家都有一个感觉,老法师和一般传说的有点不太一样。从他风趣的谈吐、无碍的辩才上,可以见到一位高僧的风范,不但增长了我们的见识,更激励了我们的信心。

 

广钦老和尚的‘念佛三昧’

云林

 

九年前,朱博士有个美国好莱坞的朋友金博士(Doctor King),到台湾来请教南老师有关佛法方面的问题。这位金博士年纪轻轻,卅来岁,基督教家庭出身,学的是音乐,对佛法特别有兴趣,铃木大拙等各家的禅学著作、大般若经、及若干小乘英译佛典都曾涉猎,并有在锡兰斯里兰卡某处习定一年多的经验,是一个受现代高等教育的西方佛教青年。

 

他在台期间也随众听南老师讲课,由朱博士当场传译,由于语言的隔阂,对于所讲内容的吸收颇感吃力。后来他要求朱博士有空带他去参访台湾地区的有道之士,朱博士当时很忙,抽不了身,便找上了我,要我带著这位到处寻师访道的老外,到外面去走走玩玩。我说我也不晓得那个是有道之士,帮不上忙啊!后来经不了再三的请托,推辞不掉,只好勉强应命。

 

我说,那看谁呢?朱博士说随便,再问金博士的意见,他说他喜欢修禅的和尚,在家出家二者都想见识见识。这下我可傻了眼,谁又知道谁会禅呢?我问他:‘你在西方基督教家庭长大,怎么也喜欢搞这一套啊?’他笑笑说:‘我不知道,大概前生我喜欢玩这个吧!’我说:‘你们美国人也讲前生?’他理直气壮地答道:‘怎么不讲啊!’

 

大家就这样聊了聊,彼此有了认识。隔天,本来我想带他去拜谒印顺老法师,但以在嘉义太远而作罢,最后乃决定先去找在武昌街摆书摊的诗人周梦蝶,再上土城承天寺参访广钦老和尚。结果金博士与诗人见面后,可说对机也可说不对机,彼此并没有什么话讲,三人站在人潮川流不息的明星咖啡店前廊下,默然以对,不到半小时,便告辞走了。

 

金博士与我转搭公路局车往土城,下车后,改雇计程车上山,原先讲好他出计程车费,我说我也坐了,我出一半吧!他说,那刚才公路局的车费他也要出一份。

 

上了山,到了大殿,看见老和尚坐在殿中一处的莲花垫上,我有一个老习惯,看了和尚喜欢拜,走到老和尚座前,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,想不到这个年轻的老外也紧跟著我趴地一声拜了下去,老和尚只是坐在那儿,不作一声。

 

后来老和尚移到窗边的旧藤椅上去坐,我们跟了过去,他周围的几个尼师也围拢过来,准备要当翻译,我说我的闽南语还马马虎虎懂得一点,我来翻译好了,省得多费一道翻译手续。

 

我首先跟老和尚简单介绍了金博士的背景情况,说他这一回专程到台湾来参学佛法,我特别带他来,师父您老人家给他开示。

 

老和尚听完话便问金博士:‘你几岁?’

 

我以最快的速度作传译,‘卅五岁。’金博士答。

 

老和尚又问:‘你有什么问题?’

 

‘没有什么问题,我只是来看看。’

 

老和尚再问:‘佛法中你喜欢什么呢?’

 

‘禅宗。’金博士答。

 

老和尚说:‘净土也很好嘛!净土也是禅。’

 

停了一会儿,大家没讲话,旁边的尼师端来几杯茶,我跟金博士各接过一杯饮用。

 

这时老和尚抓到了题目,又问:‘你手中拿著什么东西?’

 

‘茶。’

 

老和尚接著要金博士不要犹豫,马上回答他能喝茶的是什么?

 

金博士如法答:‘渴啊!’

 

我回禀老和尚说:‘口干啦!’

 

‘不对!不对!’老和尚当头不客气地猛下一棒,弄得金博士很不好意思,回不了话。大家想想能喝的怎么会是‘渴’呢?

 

老和尚看金博士不讲话,便安慰他说:‘普通到我这儿来,我都让人念阿弥陀佛,什么也不谈。这次你来以前,我莫知你来,你走了,我也莫知你到那里去,现在你喝茶,我便问你喝茶。能喝茶的并不是渴,渴只是一种现象。’

 

说完,老和尚又将同样的话重覆了一遍,并说:‘我听云居士说,你在锡兰下过功夫,我现在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。’

 

停了一下,金博士开了口,问说:他曾看佛学书籍中提到有个‘念佛三昧’,到底有没有这回事?老和尚是否得过这种境界?

 

老和尚这下又说:‘你来以前,我莫知你来,你走了,我也莫知你到那里去,现在你问我问题,我凭我的记忆回答你。我在五十几年前,有一次情况我认为是念佛三昧,你以为怎样我不晓得。’

 

金博士一听,精神来了,说他喜欢听。我赶快从旁翻译道:‘他请师父开示啦!’

 

老和尚说:‘五十几年前,我在福州鼓山时,有一次随众在大殿行香念佛,大家随著木鱼声念“南无阿弥陀佛、南无阿弥陀佛......”,我手结定印,边走边念,突然我那么一顿。......’

 

老和尚的话我逐句翻来,到了‘那么一顿’这里,我头大了,勉强译成‘Once suddenly a stop’。老和尚马上对著我说:‘你不要翻错啊!不是“停止”哦。’这时金博士看了老和尚‘那么一顿’的身势与手势,表示他懂得老和尚的意思,而我也觉得我的翻译有误,惭愧莫名。

 

老和尚接著表示,当时‘南无阿弥陀佛、南无阿弥陀佛......’的佛号,先在大殿地面盘绕,然后再冉冉地回旋上升起来,老和尚讲到此处,边作缓缓盘旋手势,同时念佛,声音深沉而浑厚。他说当时没有什么寺庙建筑和其他人事物的感觉,只有源源不断的念佛声,由下至上一直绕转,尽虚空、遍法界尽是弥陀圣号。

 

我问老和尚:‘此时师父行不行香?’

 

老和尚说,那时他也不晓得行不行香,也不晓得定在那里,光是‘南无阿弥陀佛’而已,最后维那引磬一敲,功课圆满,大众各归寮房,他还是一样‘南无阿弥陀佛’下去,二六时中,行住坐卧,上殿过堂,完全融于南无阿弥陀佛佛号声中,鸟语花香,如此有三个月之久。

 

老和尚笑著说:‘那真的很爽快!不过这只是我记忆中的体会,是不是念佛三昧,我给你作个参考,我觉得是个念佛三昧,你认为是不是那是你的事情了。’

 

老和尚这么不见外地坦诚相见,以个人实际的修持经验为来者解惑,金博士听了似乎大感受用,法喜充满,高兴得不得了。

 

这时围侍在旁边的尼师们怕老和尚累了,一直要他休息,我想这回上山已有收获,没有白跑,便起身告退,没想到我没拜,这位获尝法味的老外又趴地对老和尚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。

 

我们出了殿外,由于时间还早,便在周围的栏杆边徘徊了一下,欣赏承天寺的翠绿山景。我告诉金博士说,对面有个日月洞,听说老和尚早前刚来台湾时,曾在洞里闭关,他可以从大殿这边一跃飞到那边,不知是真是假。我们两人正这么闲扯时,不经意一回头,老和尚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。

 

我赶快叫说:‘师父,您怎么跑出来了!’

 

老和尚一脸笑得好开心说:‘玩玩,玩舛嘛!’

 

那时老和尚已很少出门,我看到几个尼师站在大殿门口,很关切地望著这边,想是怕老和尚走远了,又有老和尚的吩咐,不便过来。

 

我一时兴来,便提起老和尚有关他飞越两山间的传闻。

 

老和尚答说:‘莫啦!莫啦!不要乱讲。’

 

我又转头告诉金博士:‘你今天的缘很好,老和尚平时很少出来。’又跟老和尚说:‘我看师父是中意他。’

 

老和尚笑著说:‘莫啦!莫啦!跟你们玩玩,玩玩。’

 

大家如此站在一起,不再讲话,我告诉金博士,这时正好一起念佛,便自个念了起来,金博士没念,老和尚在旁边看看我,又看看他,大约有三分钟的样子,我看也差不多了,便再跟老和尚告辞,老和尚又送了我们几步路,被我劝止回去。

 

下山时,我们的计程车沿著曲折的山路蜿蜒而行,柔和的阳光在林间山边闪耀,我感觉整个身心非常畅快,金博士转过头来问我原本的中国文化是否也讲三昧呢?我没有什么学问随便以破烂的英语拾了论语中‘君子无终食(日)之间违仁,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。’及‘子在齐闻韶,三月不知肉味。’的记载给他参考,他一听大为兴奋,说:‘这应该就是一种三昧吧!’我笑笑说:‘这是个大问题,我可就不知道了。’

 

广钦老和尚云水记

宗昂

 

一、初见广老,再见挖宝

 

民国六十五年,第一次见到广钦老和尚,当时老人家没别的开示,只教我们好好念佛。同去的政大东方文化社同学,都觉得非常失望,传说中老和尚是一位传奇人物,可是见面竟觉平淡无奇。大家以为大老远跑来,但这么一句话打发,未免大失所望。同学中有一位素以博学多闻自居者说:‘一字不识的老和尚,能开示什么嘛!’无知的我们,在心里上也认为——没错,就像有眼的向没眼的问路,当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!于是,乘兴而来,败兴而归。

 

翌年,参加忏云法师在台北念佛团打佛七,忏公非常敬重老和尚,于佛七圆满后,浩浩荡荡七、八十人,上土城承天寺拜访老和尚。当时,承天寺建筑简陋,只有几栋寮房,没有现在这么辉煌壮丽。在老和尚的丈室,里里外外挤满了老老少少,有专程来请益的,有好奇凑热闹的,有登山路过的。

 

老和尚一语不发地坐在禅椅上,俟忏云法师进来,引领大众行过大礼后,大家就地坐定。忏师与老和尚请安后,整个丈室就静默下来。老和尚显得精神愉悦,似乎非常高兴。见大家默默无语,老和尚面对大众说:‘你们打佛七挖宝,既然挖到宝,应该奉献出来;来,道一句。’听老和尚这么一说,大家你看我,我看你,就像是说,挖到宝的不是我,你们有那位挖到的?赶快拿出来,否则真没面子!经过一阵眼目传神后,平日谈天说地、讲经说法头头是道的我们,谁也拈不出一偈半偈来。

 

当大家面面相觑,默然无语,压得有点坐立难安时,忽然一声‘南无阿弥陀佛’从一位比丘尼口中迸出来。大家猛然回头,将注意力投射到这位中年比丘尼身上,看看是何方神圣作此狮吼!瞬即将注意力又回到老和尚身上,想由老和尚这里觅个消息!只见老和尚摇摇头,指著前面一位小孩子说:‘这句,连三岁孩子也说得。’

 

接著,又恢复宁静死寂的状况,只见老和尚目光炯炯,似乎在探寻,到底谁把宝藏起来不肯示人,到底是谁?‘来!道一句,道一句。’老和尚似是身经百战的老将,兵临城下,在那儿叫阵。大家在老和尚凛冽眼光与坚决有力的鞭策声下,噤若寒蝉,连呼吸都觉紧张。这才令我觉察到—这不是书生论战,而是真刀实枪上阵,没有真功夫真本事是上不了战场的。

 

有位坐在前面的比丘,大概是被老和尚盯得浑身不自在,他摇动一下身子,揣摩一下,然后压宝似地挤出一偈:‘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’老和尚表情淡然,转过来面对这位比丘说:‘我们关起门来说话,你不要以为这件衣服(指著自己身上所穿的出家衣服)可以随便穿的,要真正穿得起这件衣服可不是容易的!’接著又是一阵寂静,老和尚见大家拿不出像样的货色示人,一缓咄咄逼人的眼光,和颜悦色地说:‘古人打佛七,要在克期取证,若是到时候拿不出东西来,那不变成“打佛吃”了么?(即打著念佛的招牌吃饭)’停一口气,老和尚又说:‘打佛七,想挖宝,这是贪。来我这里,又想挖点什么走,这也是贪。’老和尚话未说完,底下有两个人在那儿交头接耳,意思是说:‘我们挖不到宝,老和尚要我们把宝奉献出来,老和尚自己有宝,还要我们的,这不也是双重的贪心吗?’此话刚说完,老和尚似知若不知的,接著说:‘若是听懂我所说的,摆在眼前的,他就拿得到;若是听不懂的、不识货的,就是双手捧到跟前,他也得不到。’

 

老和尚此话未完,忽然有一位年轻人问道:‘老和尚,您有念珠吗?’老和尚回说:‘没有!’他见老和尚身上真的没念珠,这出戏演不下去了,侧见忏公手上拿著一串小念珠,正在那儿念著,于是箭头指向忏云法师问道:‘这位法师,您有念珠吗?’‘有!’忏公坚决有力地回答。年轻人老大不客气地说:‘请您把念珠给我!’忏公回说:‘我在念的不能给你,我要给你的,你不能丢掉。’‘念珠拿来!’年轻人手伸得直直地说道。话犹在耳边,老和尚忽然指著年轻人说:‘你现在念的就是!’年轻人顿息骄傲之气,默默无语。两位法师出广长舌,一个由空入有,一个由有转空,配合无间,真令人赞叹!

 

二、众生有病,法师亦病

 

大概是民国六十七年,听说老和尚法体违和,有意撒手西归,寺里大众非常难过,特地请名医上山为老和尚把脉,老和尚不愿劳师动众,经过寺众一再恳求,勉强答应让医生诊断。医生毕恭毕敬地把脉后,脸上表情奇特,把了一次又一次,只见其仔细在那儿,似乎在细听,又似在沉思;最后他说,老和尚脉搏与常人迥然不同,可是却查不出什么病。老和尚笑著,指著在地下胡跪的徒众,向医生说:‘他们都有病,顺便给他们看看!’大家表情讶异地看老和尚,然后排遣那份凝重的忧心笑了出来。这似乎应了净名经中,维摩居士所言:‘众生有病,我亦有病!’据寺里法师说:‘老和尚曾经说过,他老人家往生,当示现病相,娑婆世界太苦,怎堪蹉跎!’老和尚慈悲,连走时也要为众生上一课。

 

风闻老和尚生病,上山请安、慰问的人络绎不绝;忏云法师及四众弟子,也急忙上山‘请佛住世’。当我们见到老和尚时,只见他老一会儿咳嗽,一会儿吐,又不见吐出什么东西来,有时又咳得一句话要分作好几次讲,而且身体随著咳嗽,前后摇摆得很厉害。看到他老人家如此,大家心里都有一些不忍。忏公及大众一齐恳切地请老和尚慈悲,应以苦难众生为念,多住世几年;老和尚说他作不了主,他这个身躯如破旧的瓦房,即便勉强维持,台风一来也是经不起考验的,不如早点走,换个钢筋水泥之身再来,才可大弘法化。大家极力劝说,老和尚这一去一来,前后至少要二十年,这二十年人天没有眼目,众生失去依怙,还请老人家多留几年。老和尚说他丹田无力,说话有气无声,无法应众生所需,勉强留住也没意思。大众又说:‘老和尚住世,只要静静地坐著,无形中即可增长大家信心。’就这样你一句、我一句,最后午斋时间到了,老和尚依然说他作不了主。忏云法师持午,于是决定在承天寺为老和尚举办‘消灾延寿药师佛七’,为老人家暖寿,遂匆匆赶往斋堂。

 

大家怀著沉重不安的心情,正在斋堂用餐,没多久,一位比丘尼很兴奋地跑了进来,在忏公面前,迫不急待地说:‘忏公慈悲,老和尚答应不走了;还得请忏公来打佛七,不过老和尚说最好打阿弥陀七。’大家听到这些话,都高兴开朗起来,管它药师七、弥陀七,只要老和尚想留,打什么佛七都可以,顿时胃口大开,一扫方才郁郁不安的心绪,有的等不及,上楼看老和尚,只见他老人家悠游自在地在室外散步,这是忏公在承天寺打佛七的因缘,也是本人亲近老和尚,探知老和尚生平的因缘。

 

三、清贫如洗,坎坷行旅

 

广钦老和尚生于清光绪十八年(西元一八九二年)阴历十月二十六日。原是福建漳洲惠安人,本姓吴,家里赤贫如洗。三、四岁时,家里为老大娶妻没银两,将师卖到晋江泉州李氏人家。李家务农,在山坡上种些水果维生,日子勉强过得去。养父母由于膝下犹虚,待他如同己生。师幼时体弱多病,养父母忧心如焚,为保平安,依当时习俗,在养母娘家附近观音亭许愿,将师送与观音菩萨当契子。此举,为师与佛菩萨种下深缘厚愿;而师亦本宿慧根,养母茹素,于七岁时,亦自愿素食,不曾动摇。

 

一九○○年,师九岁,不幸,养母别世;过二年,养父也跟著走了。短短的时间,由于无常的摧折,师顿失依怙,举目无亲,幼弱无力,孤零零的一个人,不知如何归趣?俟养父母丧事办妥,远门亲戚遂为师安排到南洋谋生。先在店里为人扫地、煮饭,做杂役佣工维持生活。年纪稍长,身体渐强,力气较足,转而与人结队上山垦林伐木,虽然辛苦,赚钱较多,也较自由。一日,大家照往昔时间散工,正准备搭乘‘轻便推车’下山;师不知怎的,一直觉得这班车不安全,他直觉地警惕同事不要搭乘,大家急于回家,只当他是胡言乱语。没料到,这部推车果然出事,翻落山谷,人皆以为奇。师虽在山上做苦力,依然我食我素;此事过后,同事都半开玩笑地劝他:‘你既然如此坚定地吃素,又能料事如神,何不回泉州老家修道去!’他们虽是戏言,可是,师却如梦初醒,想起养父母正当壮年,说死就死,以后自己迟早要走上这条路,何必绕著圈子走路呢?于是束装返乡,决志出离。

 

四、弱冠出家,一心苦行

 

西元一九一一年,师二十岁,于泉州晋江城内承天禅寺剃度出家。承天禅寺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帝王殿宇,传说该寺建于明英宗统年间(西元一四三六—一四四九年),距今约五百多年,占地十八万坪。当时,有位勤王野心勃勃,见该址风水优越,地基广大,妄图依止风水成就帝王九五之业。可是殿中缺水,必须于一夜之间凿井百口,否则帝业难成。勤王于是选择良辰吉日,鸠工凿井;一口一口拼命直凿,只见水如泉涌,王心中暗喜,没料到井成九十九口,群鸡惊啼,晨曦抖露。勤王急得冷汗直流,只因一井未成,帝王之业瞬成泡影。惊叹之余,自知福德不足,遂将帝殿奉为禅林,命名为承天禅寺。

 

我们若有机缘到泉州承天禅寺参访,可见直写的寺名,上方加有‘敕赐’二字,字旁刻有龙纹衬托,中间写底‘承天禅寺’格外醒目。我们无法从寺匾门额证实传言真伪,但是,由此事可知该寺确实源远流长,传说颇富神秘色彩,而寺里亦多古迹。该寺石铺的古道旁,矗立两塔,其一为传说神奇的‘飞来塔’,另一则与之高低相若形体划一对峙而立。虽然表面看似相同,可是飞来塔常年清净,一尘不染,另一则鸟粪满柱,飞尘粉饰,不忍卒睹。进香者每每伫思良久,思不出所以然来。凡此古迹共有八处,另有‘月台倒影’、‘石龟食米’、‘狮子吐烟’、‘石梅花香’、‘一尘不染’、‘龙王井’、‘鹦哥吐雾’等奇观活景,为世人所乐道,而这些传闻,越传越远,越传越神奇,至今,只堪怀古幽思,已无从查证。而不为传说佳话所变者,唯是寺内宏伟之建筑,寺内有禅堂、念佛堂、法堂、祖堂、客堂,宽敞轩伟,计有六大幢房,大殿可容千人,寺里常住六百多人,俨然一丛林古刹。

 

师未上承天寺出家之前,自以为福浅德薄,出家之后未成道之前,若广受十方供养,恐偿还无期,道业难成。因此,当师决志出家后,亦随即在家里学著减衣缩食少眠,为进入空门铺路。及至能够日中一食,树下一宿,不依床铺止息,方肯祝发为僧。出家后专志苦修,食人所不食,为人所不为。承天禅寺以‘佛喜转瑞,广传道法’八字传承法脉,当时承天禅寺住持为‘转’字辈的转尘上人,而师则拜在苦行僧瑞舫法师座下,由此亦可知师心志所在。

 

瑞舫法师苦行过苛,不幸英年早逝;师虽拜在瑞公座下,而实际教化广师的任务,完全落在转尘上人肩上。转公知师根基深,将来必为法门龙象,因此,鞭策甚紧,时时耳提面命。某日,大家出坡工作;近午,收工返寺时,正闻午斋云板价响;由于丛林人多,供众不易,平日省吃俭用,汤汤水水,没有滋养,加上出坡卖力,众人都饿得发晕,顾不得把工具收拾好,纷纷挤往斋堂。师本亦想赶往斋堂,可是为转尘上人叫住,命其将所有工具归位;当时,师也饿得四肢发软,两眼无力,一边收拾,心心里边一直不是滋味,心想:干这么粗的活,吃这么差的饭菜,又受此奚落,何苦来哉!嗔心一起,不管它三七二十一,和尚不干了,信步朝山门外走去。没有多远,又自忖道:我不是决志苦修,专为了生死而出离吗?今独为一点苦差事闹意气,岂不有违初愿吗?经自己下一转语,忽觉志气昂然,一时倦怠、饥饿、不满,全部抛却九霄云外。遂至转尘上人跟前覆命,转公允其随众入斋堂,并叮咛一句:‘吃人不吃,做人不做,以后你就知!’自此以后,师更刻苦自励,不敢兴退却之念。

 

师由于自小不曾受过教育,大字认不得几个,既不能讲经,又不善敲打唱念,经常为人所不耻,自己也觉苦恼。心想:虽然少吃少睡少穿,可是仍然无法上报常住下化众生。于是,决意植福报恩,每天为大众盛饭,等大家吃饱,然后将掉落于桌上地下的饭粒收拾起来,也不重新洗过、蒸过,就吃将起来。若有远来大德高僧,则为倒茶水、送洗脸水、递毛巾、拖鞋、放洗澡水,或搬砖运瓦、砍柴、煮饭、洒扫、洗刷......,举凡一切粗活贱役,极力承担,从无怨言。

 

五、常坐不卧,念佛得证

 

师执贱役修福十余载,后被委派为香灯,每天早起晚睡,负责清理大殿,以香、花、灯、烛供佛,并打板醒众共修等工作。某次,师睡过头,慢了五分钟敲板,心想:六百人同修,每人错过五分,一共怠慢了三千分,此因果如何承担得起?遂于大殿门口跪著,一一与大众师忏悔。师责任心重,罪己甚严,自此以后,每天于佛前打坐,不敢怠慢。由于警戒心重,一夜惊醒五六次,就在惊警戒慎之中,醒醒睡睡之间,师自然而然打下‘不倒单’的基础。

 

一九三三年,民国二十二年,师已进入中年,却仍未曾受具足戒;师自弱冠出家至今已二十二年矣!其所以迟迟不肯受比丘戒,承担如来家业者,实恐上欺佛祖,下瞒众生,外负师友亲恩,内负己灵。及至,于鼓山寺精进佛七中,得证念佛三昧,方许顶戴如来,前往兴化龙山寺受具足戒,得自在云游身。

 

一般人只知道是参临济禅开悟,不知师实是于念佛先得力而后参禅。师于鼓山寺佛七中所见,只能从一外国参访者与师的对话中,得知一二。师谦谨朴素地答覆这位远地参访的异国同道说:‘当时,在念念念佛声中,忽然之间,身心皆寂,如入他乡异国,睁眼所见,鸟语、花香、风吹草动,一切语默动静,无非在念佛、念法、念僧。此种景况绵延三个月未曾中断。’

 

佛说阿弥陀经有云:‘复次,舍利弗,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,白鹤、孔雀、鹦鹉、舍利、迦陵频伽共命之鸟,是诸众鸟,昼夜六时,出和雅音,其音演畅五根、五力、七菩提分、八圣道分,如是等法,其土众生,闻是音已,皆悉念佛、念法、念僧。’又言:‘舍利弗,彼佛国土,微风吹动,诸宝行树,及宝罗网,出微妙音,譬如百千种乐,同时俱作,闻是音者,自然皆生念佛、念法、念僧之心。’由是经典所宣,与师所见对照,佛陀慈悲,师父慈悲,虽然是轻描淡写,可是于我辈凡夫确是如雷贯耳,轰隆价响,谁也无法装聋作哑,佛陀所言,师父所证,句句实言,于念佛大法能不深信乎!

 

师经此证验后,决志潜修,为得自在之身,遂于转尘上人应允与叮咛下,前往兴化受戒。师受戒归来后,即积极准备入山苦修,转尘上人知其功夫扎实,龙象初具,遂允其上山独修。上山时,师只携带四套简单换洗衣物,五百钱米(约十多斤米),即满怀希望迈向承天寺后山——清源山,准备作一番活埋。

 

六、清源潜修,误入虎穴

 

清源山,在府城北面,是一座茅草丛生的野山,罕无人烟,山如积木,一山附在一山上,呈梯田状,渐往山后爬升,一山比一山高。后山高多树,有乡民赖砍柴为生,渐成村落,山有小路,可通往府城,村民常由后山朝清源山方向入泉州城卖柴火。相传,大陆古城皆以子午线为准,府城座落方位,都以正北朝正南,以示正心,提示府尹办事亦当如府城居位,一丝不偏,公正不阿,泉州城即是依此道理建立的古城。

 

师破晓出门,想于清源山寻一隐蔽清幽山洞安身,及至清源山,只见一山山相叠,前山莽草遍野,漫无人烟;后山丛林密布,隐见屋宇炊爨。师曾风闻草莽之山多虎,有木之山多人,盖有木之山,必有飞禽所在,粪便满地,虎怕沾身皮烂,故常避居莽山。师想:‘我居山修行,当避人烟如虎避粪;虎为纹身藏草莽,我为悟道锁深山。’于是,顾不得人虎相遇怎么招呼,一意只为修行觅个立命安身所在。

 

以师当时脚力,从破晓出发,竟至过午方至山脚下;因山壁陡峭,山路难行,只好卸下罗汉鞋,四肢攀附山壁,一步步匍匐而上;向上爬行未远,忽见一状似平台小山,贴紧在另一山上,似甚隐密;及至,见一小山洞,洞宽五六尺,有两个出口,一边高一人许,一边只容半蹲始可进出,洞中有一平台,余则荡然。

 

师初上山,身心具疲,乃放下行囊,于石台上安坐。由于远离城市喧哗,一时身心轻安得未曾有。师于洞中稍事安顿,两三天清静无扰,自得其乐。

 

一天,师与往常一样在洞中坐禅,忽闻一股强烈腥膻,随风飘入,心里正觉奇怪,隐约之中,似有一庞然大物入洞来,随即睁眼瞧瞧,没想到竟是一只猛虎,心中大惊,脱口叫出‘阿弥陀佛’。这只猛虎,万万也没料到,此乃森林之王蛰居之所,居然有此‘师’吼,心里没有准备,猛然之间经此狮吼,竟也落荒奔逃。猛虎于惊魂甫定后,重整旗鼓,挺胸迈步,一步步逼向洞中,并不时闷吼,怒目投向法师。

 

七、猛虎皈依,人猿送食

 

师见猛虎奔出后,稍一收心,自想:‘若是我过去欠它一命,此世还它一命,自是因果相酬。’又想:‘若不是,岂不因因果果应应报报永无了期吗?’法师心意未定,猛虎已入洞来。师言:‘阿弥陀佛,老虎莫嗔!冤冤相报,终无了期;你是在地的,我是出外人,你这个地方让与我修行,以后我成就,必当度你。皈依佛,皈依法,皈依僧......’猛虎见师念念有词,不知是懂还是不懂,停在那儿没有进一步的行勤;法师只顾一心念佛,静待奇迹出现。没料到猛虎竟然颔肯称臣,点了点头,温顺地向洞外走去,伏在洞口站起卫兵当起护法来了。师见此状,心想:必是龙天护法庇佑,诸佛菩萨加被,否则难逃虎口。自此,信心大增,志意更为坚定,遂默默许愿,此生若不悟道,愿终身埋首洞内,永不出头。

 

师自降伏猛虎后,与虎朝夕相处,了无畏惧,虎亦顺若家畜,乖巧而略通人语,后竟率虎妻虎子回来,于师前戏耍,大献虎舞;又向师频频点头,似有所求,师遂为其授三皈,开示法要。

 

师虽处人间仙境,了无牵挂,可是,地处荒山,又多草莽,无野菜充饥,师所携道粮滴粒不存,而师定境日深,耽乐禅悦不喜远走。每逢饥畅辘辘,师总低下头来,看看肚皮,拍它两下,然后劝慰它说:‘咱们商量一下,请你稍微忍耐一阵子,我们再坐一会儿,你不必著急,等我修好,再给你吃好的、穿好的!’就这样,师又悠游自在进入定中,忘却物我,不知今夕是何年何月呀!

 

‘呱噜!呱噜!’师虽心乐禅悦,可是却苦于身躯不听使唤,越叫越大声,尤其是夜深人静时,声如雷鸣,再怎么劝,它也不依你了。就像小孩子吵著要吃糖,一次哄他,两次哄他,或许还能安抚得来,但是,太多次法不灵了,不是大吵大闹,就是大哭大叫,不给点吃的,绝对是得不到安宁的。师于百般无奈下,先试著泡茶,把整个五脏庙灌得满满地,可是出定一看,全身由头到脚皮肤都呈黄褐色。改喝白开水,则全身变得浮肿。一气之下,横心不吃不动,只管深入定中,看它如何!渐渐地,只剩一层皮包骨,接著,连呼吸都觉得困难,最后,终于一动都不能动。至此,师始觉大事不妙。于是,运用精神力量推动身体,经过一阵观想,先是手掌稍有知觉,渐而能动;接著脚趾也渐渐由知觉而后能移动,身体各部门随著恢复知觉。然而,全身依旧无力,起初勉强可以在地上爬行,依靠洞壁移步,然后绕著坐椅缓步经行,休息一阵子,然后拖著疲惫之身出外觅食。师常常因为极力参究,久未进食,等到无法再拖下去,却为觅食走著出去,爬著回来。

 

一日,正饿得发慌,见远处有一群猴子戏耍,只见它们吃著一粒粒树子,津津有味,不觉垂涎三尺,肚子更饿得受不了。师一边看看猴子,收回眼光,又看看自己,不觉莞尔,师想:当下的我,这付德性,与树上的猴子,又有什么差别呢?它能吃,为什么我不能吃呢?随手由地下捡拾树子吃将起来。猴群见有人加入它们的行列,颇觉讶异,彼此交头接耳,鼓噪起来。过一阵子,见师手上已无树子,竟纷纷由树上丢下新鲜树子送与师食。师食树子后,竟自觉目光炯炯,精神焕发。自此,这群猴护法竟也深谙人情世故,经常摘取树子、水果送到洞口供养法师。(屈映光老居士,为祝老和尚七十大寿,曾有‘人猿送食猛虎皈依,现届古稀仍是忘形,敬祝佛寿无量’正是写的此段。)

 

虽然,吃饭问题稍获安顿,可是人总是人,这种艰苦的日子,真是难熬。一日,师正觉心中郁闷,忽见群鸟在空中飞翔,树上啼鸣,似甚安然。师想:人为万物之灵,何以不能自然生活?于是,抛弃胸中郁郁,决定效法飞禽,顺应大自然,自在随缘度日。

 

八、树薯充饥,自然度日

 

后,师于地下挖出一大块‘树薯’,重五六斤,如获至宝,珍惜非常;每次,师只切下一块细嚼,剩下的又埋藏土中,把肚子骗饱了,马上钻入定中,下次出定,再挖它一块,就这样挖挖吃吃,五六斤树薯,居然维持好几年的饮食无缺。据师自说:挖下一块,剩下的部份再埋进土里,缺口部份,过一段日子又长出小小的树薯,因此,虽然只有五六斤重的树薯,竟也生生不息,帮法师很大的忙。由于久住山中,野食渐成自然,遂断人间烟火食,成了一个十足的自然人。

 

某日,师正在洞中参禅,忽闻后山传来惊叫声,师急忙出外探个究竟,只见三五柴夫,站在后山指著山下猛虎嚷嚷;师招呼他们:不必害怕,下来没关系。可是谁也不敢下来,也不再喧哗,大家以惊讶的眼光看著法师。师才恍然,忽又莞尔:我不怕,怎教他们也不怕呢?遂转过来对老虎说:‘你们看看,你们前世造孽,嗔心太重,生得这付凶面孔,人见人怕。去!去!’经法师这么一说,几只老虎识意地跑开了。柴夫们为赶市集,个个急急忙忙下山,也将他们所见所闻,随著柴火传遍了整个泉州城,‘伏虎师’号,不胫自走。

 

自此,柴夫们经过,总会留意师父行踪,偶或遥见,也会打个招呼。可是,有一阵子,柴夫们因久不见师影,议论纷纷。某位柴夫好奇,遂攀岩附枝上山,前往洞中探视,只见师闭目静坐,状甚安然,不敢打扰,悄悄地离开了。过些时日,又不见师父行踪,再拐进去瞧瞧,师依然故我,这样几次后,心中不免怀疑;于是跑去承天禅寺,禀告转尘上人,转公告以‘入定’,柴夫似知不知,也就不以为奇。可是日子一久,这群柴夫也就甚觉纳闷,虽说他们是乡野无识,可是,谁能相信,人可以不吃不动,坐这么久?于是入山洞中,试与师呼叫,师无言以对,摸摸鼻孔,也没呼吸进出,他们料定师是必死无疑。又有人往承天禅寺通报,以人死入土为安,应早料理,不可任弃荒郊。

 

经久通报,时逾百二十日,转公亦自觉不对,可是又不敢遽尔断定。于是,一方面请人上山准备柴火,为师火化。另一方面,速与弘一大师捎信去,请他老来鉴定生死。当时,弘一大师正在福建永春弘法,获函,即托人来讯阻止,千万不可鲁莽从事,候其来视再作决定。

 

九、柴夫一炬,弘公三弹

 

弘一大师前来承天禅寺后,遂与转尘上人领数人上山;弘公在洞中左观右审,表情肃然而赞叹道:‘此种定境,古来大德亦属少有。’遂在师前,轻轻弹指三下,众人随著转公一齐步出洞外,朝后山碧霄岩漫步而去。碧霄岩乃广老之法师——宏仁老和尚住处。宏公与师相约于山中苦修,一在山下洞中参禅,一在山上岩中念佛。大家来到碧霄岩,茶未泡开,师已出定,上山来与弘一大师、转尘上人、宏仁诸师顶礼请安。

 

弘一大师谦谨,不肯以长辈自居,亦与师相互回礼。师言:‘大师至此,不知有何训诫?’弘公言:‘不敢!不敢!打扰清修,罪过!罪过!’相互寒喧几句,弘公见事情已有个了结,遂与师言:‘这里没事,您还是请回吧!’差一点付之一炬的生命,举世震惊的大定,就这么简单几句就带过了。弘公恐又干扰广师修行,遂循后山小路,绕了一圈出山去。古来大德行持,竟都如是简朴、谦谨,而又周到。

 

师自从此番大定后,一路快马加鞭,极力参究,及至证悟,前后穴居共历十三个寒暑。一般人不要说在那么艰辛的荒山上独处十三年,就是在家里万物具备下,一个人独自地面对自己,孤寂地呆守一个日夜,也都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,何况在举目无人的山洞中,坐上十三个春秋呢?单就这份耐得住寂寞的能力,已非我们凡夫俗子所能想像,更甭论自内证验那难忍能忍、难行能行的心路历程了。当然,法师自得其乐、法喜自在的证验世界,也非吾人所能揣知,吾人亦无法与其同享,这是属于法师苦修的代价。大自然的法则,本来就是平等的,在这里失去的,必然从别处捡拾回来,鱼与熊掌不可兼得。在修行上,没有任何便宜可占,也没有任何取巧诈伪处,都是步步踏实,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。

 

师悟后,常自思惟:若不下山度众,就如洞穴为石头所塞,无法进出,洞里再有怎么了不得的东西,也无法与世人共享,最多不过自给自足,作个自了汉罢了。如此,不但辜负佛恩,亦有违初愿。于是,毅然决然,搬开心中这块大石,信步迈向苦海众生,为作慈航明灯。此时正是民国三十四年,抗战胜利那年,而师已五十五岁矣!

 

师回承天寺后,自然引起一阵骚动。大众中,有以好奇眼光,面对眼前衣衫褴褛的‘山顶洞人’,有以怀疑的眼光,看看才不出众、貌不脱俗的他,如何能有出类拔萃的证悟呢?然而,大部份的同修,都以怜悯、敬佩的眼光,付予较多的关注,看他三衣拼成一衣,还遮得东来犹露西,三餐挤成一餐,尤其有一顿没一顿的,心中有无限的感慨:修苦行还真不容易呢!不管寺里大众以什么眼光看待,以什么言语相向,师仍一本忠厚谦谨的态度,和颜悦色地待人,看不出上山前、下山后究有什么差别。师依然我行我素,白天与大众分忧解劳,晚上大殿一坐,悠然自得,从外面永远看不出十三年的洗刷,到底展露出什么晶莹的面目来!

 

十、白眼相向,如沐春风

 

师回承天禅寺不久,摆在大殿的香火钱丢了。当监院师与香灯师传出这个消息,举寺哗然。师没回寺以前,从来没掉过香火钱,师回来没多久,举寺赖以维生的香火钱居然不翼而飞,而且让大众直接连想到的就是—广师每天夜里都在大殿里坐禅,若说有人动手脚,第一个知道的应该就是他,既然他没有反应,那么偷香火钱的人,最有可能的人选是谁呢?在大家心目中也就不言可喻了!

 

自此,整个寺里上下,大家虽然都不明说,可是只要一进大殿,或碰到法师,没有不以白眼相向的。古人说:‘万夫所指,不病而死。’师在众人默摈之下,一句表白说明的话也没出口,一点不满怨怼的心也不起。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多礼拜,大家仍然怒目相待,师依然如沐春风。这时候,监院师与香灯师才出来讲话,揭开这段公案的谜底。原来香火钱并没有掉,这只是监、香二师想藉此事考验广师,究竟在山上十三年,历练出什么样的人格来!没想到广师居然在众怒之下如沐春风。经监院香灯这一表白,大众师都自觉惭愧,这一个多礼拜,天天怒目所向的竟是一个人格完美、超然物外的道人。大家除了生起一份愧疚不安之心外,倍生一份敬佩赞叹之意,而师却依然故我,不为毁誉得失动容。

 

民国三十五年,一九四六年,端午节后,福建永春林氏至承天禅寺一游,与师有缘,师告之曰:‘你到台湾教书,务要与我来信,台湾佛教受日本神教影响,已是僧俗不分。我与台湾有缘,将渡台兴建道场,度化众生。’林氏当即应允,且与师相处旬日,洽谈甚欢,并皈依座下,发心终身护持。六月十七日,林氏向师辞行,准备来台。临别时,师言:‘如不能成行,可再来谈谈。’林氏亦不知所以,别师上船后,只觉师话中有话。没料到,船出海后,忽逢台风,不能远航。林氏下船后,即先奔告广师。师已在殿外平台等候,见林氏至,哈哈大笑谓林氏言:‘我知道你会再回来。’次日,林氏急于赴台,遂与师言:‘弟子去台心切,不知何时成行?’师言:‘二十日晚上船,二十一日出海,二十二日可抵台。’二十日午,果得船行通知该晚上船。林氏又向师拜别,师再三叮咛,必须来信联络。临行,师并祝一路顺风。后,果如师言,一帆风顺抵台。

 

十一、日月照洞,涌泉献瑞

 

林觉非居士抵台后,即常与师联络;民国三十六年夏,师遂在林氏安排下,与台僧普旺法师(基隆人,后改名普观,为基市佛教讲堂住持,现已圆寂),由厦门乘英轮渡台。

 

初,住新店空军公墓下之日式空屋。三十七年,于新店街后石壁上开凿广明岩(即现之广明寺)。三十九年,再开创广照寺。四十年雕凿‘阿弥陀佛’大像,是年冬,佛身已告竣工,正将开脸,不知何因,师忽离寺,工亦告停,四十一年由粤籍李文启老居士募资完工。师离寺后,遂于土城成福山上,觅一天然大石洞,恢复往日隐居的生活。师所居住之山洞,高两丈有余,深约两丈,宽有数丈。因洞口朝东,日月初升,光即入洞,师为之命名‘日月洞’。洞原无水,师住洞之日,泉忽自洞内石隙涌出,顺著山草流下,师急筑小池蓄之,泉清凉可口,饮之顿消暑苦。师喜获灵泉,遂于四十一年春,于洞前盖木屋三间,左连厨房,中供地藏菩萨。是年,又于洞之上方搭一茅棚,有传觉、传波两位弟子同住,并指派传意法师为日月洞监院。

 

四十二年,师又上山顶,在大石前再搭一小茅棚自住。间有大蟒于深夜至师处,毫无惧意,师为其授三皈。有一日,山下有一邻长诸子,偶遇大蟒,率众持棍欲扑杀之,师于山上听喧哗声,急出告诸大众:‘蟒已皈依三宝,切莫杀害。’众闻师言,遂各散去。师自移锡日月洞内,鲜有人知,三度大定后,方为世惊。

 

四十四年春,板桥女信众在土城半山购地供师,该山俗称火山,原为一片竹林。师由小径入林内,砍竹约三尺长,再以铁丝捆绑成一竹筏,离地数尺,系于生竹上,师即于上跏趺,有如史前先民生活。后即辟地搭盖瓦房一间,供奉佛像,余则草建茅棚。

 

四十五年,师回新店,至四十七年底,再上土城火山。四十九年建大殿,自此始命名为‘承天禅寺’,改山名为‘清源山’,遥念师出家面壁之本源。五十一年再建三圣殿。五十三年顺信众之请,飞往花莲,旋转台中,并于清水山上南寮兴建广龙寺。师数月未得回山,承天寺监院藉称三请于师,师不归,遂将寺中常住积蓄按等级分发,各自散去。五十三年底师回承天禅寺,重整旧观,并建山门及方丈室。

 

师自来台迄定居承天寺,前后历十七年,深居简出,不欲人知,而此中所受煎熬迫害,亦不曾为外人道。末世道息,师亦自忍让不以为异。常有人与师建言:‘这些无法无天的坏人,应该绳之以法,接受法律的制裁。’师回说:‘好人要度,坏人也要度。我们应该惭愧,自己德能不足,无法感化他们,不应以嗔恨对嗔恨。’

 

十二、禅净双修,示佛典范

 

师系禅净双修之苦行头陀,以其一身示佛典范;除雨天外,夜露坐,数十年如一日,破晓时,只见满山林木草丛上,皆露珠晶莹亮丽,唯独师坐处,约数尺直径周围全干。由于师慈悲方便,加上定慧禅功莫测,每日来山访问者日众。有虔诚皈依,求师开示法要者,有好奇凑热闹者,有自视非凡来比试禅定功夫者,各式各样的人物皆有,而师以一不识字老人,对答应付自如,佛法之不可思议,诚不谬也。今随举数例奉献读者:(一)某日有某教授,自认禅定功高,一大早撞进老和尚禅堂,一语不道,自个儿坐将下来,老和尚亦默默无言以对;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,这位教授开口了:‘老和尚!您看我这是第几禅?’老和尚言:‘我看不出来。’对曰:‘听说您禅定功夫很高,我已到了第四禅,您怎么看不出来?’老和尚答说:‘我三餐吃饱没事干。’然后随手拿一团卫生纸,嘴巴动几下子,转过头来问:‘卫生纸在跟我讲话,你听到没有?’教授犹如丈二金刚摸不著头,默默而退。

 

(二)某师来访,与老和尚言:‘我在外国时,每次遇到地震、台风,经过我作法以后,地震、台风都消失了。’老和尚对言:‘我什么都没有。’二次来访,某师又说:‘老和尚,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。’老和尚答说:‘我每天吃饭、睡觉、还散步。’禅定功夫是自然的,没有个我在作什么,不执有也不滞空。人言我‘有’什么功夫,老和尚即对以‘无’;人执‘无’,则又以‘有’对。某师要走,向老和尚说:‘请老和尚到国外来普照!’老和尚诺曰:‘你到我就到!’某师以为老和尚要大显神通,整装回侨居地,不见老和尚到来,心里觉得纳闷。再次拜访老和尚时,即询以:‘老和尚不是说我到您就到吗?许久怎不见您老人家到来?’老和尚笑曰:‘你来我这里,我怎么对待你,怎么言说,你不是很清楚吗?你回去把到这里我所说的说给他们听,不是你到我就到吗?’恍然大悟,默默无语。

 

(三)某日,某清修法师来访,语老和尚言:‘我修某某三昧数十年,今来台觅地修行,请老和尚开示!’老和尚对曰:‘您修某三昧数十年,应该由您与我开示,我没修过什么三昧,无法与您言说。’某法师又言:‘我想闭关,大约要几十坪地,外面弄个小花园,您老看如何?’老和尚对曰:‘我们闭关,到底是心要闭关,还是身要闭关呀?若是心要闭关,我们这个四大假合之身已经够大了,若是身要享受,五大也不够。闭关是关六根,修心不是入地狱。’

 

老和尚与人对谈,从不假思索,直言以对,没有人情可攀,没有面子可护,完全是直心道场。

 

十三、拜山请益,蔚为风气

 

由于慕名来者日多,老和尚经常有一段日子禁语,可是虽在禁语中,还是止不住朝山的人群。每逢星期六或例假日,都有人沿著石阶,三步一拜,朝上山去。他们或三五人,或数十人,或数百人不等,有老有少,有男有女,并有身体残缺者,然皆以十二万分的虔诚,诵念著弥陀圣号,或地藏菩萨尊号,不论酷日、寒风、秋雨,蓦直地拜下去,匍匐在地上三个多小时;上山与老和尚叩个响头,打个招呼,或让老和尚摸摸头,简单话个家常,大家都会如获至宝,沾沾自喜。

 

亦有专研佛法的出家、在家信众,将自己数年解不开打不破的疑虑,拣拾清楚,一齐上山与老和尚当面清点。如某师问:‘闭关时,在吃的方面,是否要愈吃愈少呢?’答:‘不是的,顺其自然,也就是要正常。要无所挂碍,要无我才是闭关,如有我,有吃多少的观念,那就不是修行,而是执著。’有问:‘初出家的人应怎么修行?’答:‘应先修一段苦行,也就是应该粗衣淡饭,勤劳作务,不论是挑水、搬砖、种菜、洗厕、劈柴、烧水......等,都要做,多做苦工,智慧就容易开显。而初入门的人,要把心安住,最好一心念阿弥陀佛!’问:‘做苦工就是修苦行吗?’答:‘一切都不计较,日常生活中不起分别心,就是修苦行。’又问:‘闭关时,有时不想吃,所以不吃,可以吗?’答:‘故意不吃,火气会上升,不能修行,不想吃的念头起来了,那还是执著,不想吃,是有一个你不想吃在。’又问:‘有时不吃,反而觉得轻安。’答:‘那只能轻松几天,是暂时的现象。因为我们还没到一心不乱、一念不起的境界,所以,执意不吃,身体会虚弱下来。’

 

除了拜山、请益的人络绎不绝于途,寺里每逢老和尚生日、七月信徒大会、打佛七、每月阴历初的第一个礼拜天‘大悲忏’法会,也都经常挤满了人潮,寺里大众,不分老少,大家为度众忙得不亦乐乎。某位常住自觉我执太重,一直突不破。有一天,跑到老和尚面前,跪著恳求师父慈悲,想个办法帮他破解。老和尚满口答应,常住亦喜不自胜,雀跃不已。某日,正逢法会,大众忙得不辨东西,忽闻老和尚在大众面前喝斥那位常住,大家亦不明所以,只觉得有些不同凡昔,老和尚从来不曾喝斥常住,有事也都私下和颜相劝。过些时,只见这位常住整装捆包,跪在老和尚跟前,泪汪汪准备辞行,老和尚笑著说:‘你不是要我帮你破我执吗?怎么才下一针砭就想走了!’他如梦初醒,破涕为笑,叩首而退。

 

间亦有人在老和尚面前告恶状,说是:‘某某法师将寺里的银两,拿到南部购地建庙,老和尚,您要留意小心!’老和尚对曰:‘喔!只在南部盖一间,这实在太无能了,怎么不多盖几间,最好到外国也能建几间。’谣言止于智者,老和尚对于座下的执事,有绝对的信赖,有人自叹寺里留不住人,实应向老和尚看齐才是。

 

十四、人无老少,普劝念佛

 

老和尚八十岁左右,牙已全无,兹后即渐饮流质,夜亦进屋禅坐,十几年来不曾下山。今年九十二,垂垂老矣,然犹硬朗如昔,精神焕发,目光炯然有神,教人不敢正视。每有人询及师几十年修行证什么境界?得什么三昧?师只是摇头,说是什么功夫也无,年纪已老没有三昧,只是老实念佛!

 

师常劝人念佛,每有轻慢者,师常恳切慈悲劝勉:‘念佛也不是简单的,必得通身放下,内外各种纷扰,都要摒弃,一心清净称佛名号,然后才能相应。要能将一句六字洪名,念得清清楚楚,听得明明白白,不要有一丝疑念,其他杂念自然消除,决定会证到一心不乱。如果你们信我的话,老实念佛,行住坐卧,不离这个,甚至在梦中都能把持得住,把一句佛号谨记在心,不为六根尘境侵扰,到了这种地步,自然心不贪恋,意不颠倒,等到功夫纯熟,西方极乐世界自然现前。千万不可掉以轻心!’又说:‘你们看,螟蛉无子,每次拣选小虫,放入黄土块中,天天对小虫嗡嗡价响,你们知道,它在说个什么?它在与小虫说:你要像我!你要像我!就这样把别人的小虫,化成自己的子嗣,一出块垒亦成螟蛉。我们念佛修行,当学螟蛉,专心一意,超凡入圣。每天摒绝根尘侵袭,天天念佛,念的是我要像佛!我要像佛!日后功大成熟,当来必定成佛!’‘念佛如有散乱心,怎么办?’答:‘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念,把全付精神投到六字洪名就对了!’问:‘老法师,你看带业可以往生吗?’答:‘带业不能往生,古德所言“带业往生”,不是一般人想的那样,你有愿心往生极乐世界,临终时,若业力大于念力,那还是不能往生,但若念佛力大于业力,就能往生。’总说一句,人无老少,师总是劝人念佛。师已入古稀之年,为度众生,极力支撑,明眼人士岂可错过!

 

广钦老和尚如是说

守如

 

今年九十三岁高龄,修持了七十八年的广钦老和尚,慈祥地盘坐在土城改建快要竣工的承天禅寺里地藏殿的藤椅上,告诉我们,他不会禅。

 

四月一日上午,天下著大雨,十方月刊的同仁们,决心上承天寺去拜谒老和尚,请教他有关创建禅修道场的意见。大护法许国正先生九点正就驾著他的车子来送我们上山,耳朵很尖的同学们立刻叫了一辆计程车随行。知客师传顗法师马上搁下正在热闹地举行法会要办的事务,把我们请到地藏殿,和老和尚作了近四十分钟谈话,我们从数年前老和尚给大家的开示:‘不是佛法衰,而是人衰’谈起。

 

他说:‘人为何衰?因为不肯持戒,不在行住坐卧中用功。’忽然,他反问我们:‘人从那里来?’看看我们没有接腔,他只好自己回答:‘胎卵湿化。’显然,他怕我们著一副好相去闻法。

 

去承天寺访谒老和尚的,多的是香客和游客,禅和子是很少的。因此,当你请教他学禅经过,最常见的老招式,是说他学佛从净土入门,只会念六字洪名,也以此教人。事实上这也是他老人家的慈悲,今天的佛门,以净土最为当机,不说净土又说什么呢?

 

我们并不以此自馁,继续提出有关禅修的问题。‘老和尚禅净双修?’他说:‘我念阿弥陀佛。’‘一般说来,禅净双修,是否容易相应?’‘在我没有分别。如果强调禅,还有我相,一开口就有个我。’

 

‘假如有人要学禅,您老人家如何教法?’‘禅不是教的,各有根器。’‘德行好的人,是否容易体会到禅?’‘这个我不知道。承天寺是自自然然的,这里住这么多人,我没有感觉在度他们。’‘要他们自力自度?’‘这不是用讲的,一个钟打下去,大家都听得见的。’

 

精彩的开示,吸引了一大堆人,近的蹲著,远的站著,都那么恭敬,肃静无哗。老和尚是在为大家说法了,要大家‘歇心安住’,老实用功。可是,我们的问题还没开始呢!

 

‘假如有一批年轻比丘,精进发心,希望接受一种理想的僧团教育,将来能光大佛教,老和尚有何指示?’‘有一些大法师可以办僧教育,培植人才,我年纪大了,要做也是来生的事了。’‘有的其实只要您老人家点化一句两句就够了。’‘像我坐在这里,嘴巴讲我要度众生,如何度呢?’(有很多年轻人去看老和尚,问起他们的愿望,什么叫弘法?什么叫利生?答非所问。)

 

‘我们要身心变化得快,最好像您老一样,经常打坐?’‘你现在跟我讲,我才知道我在打坐。’‘僧团的修持,在山林、在都市有什么不同?’‘起先宜在山林修,过了一段时间以后,不只在都市中,街头都可修。’‘假如办一个佛教教育机构,或一个禅堂,在山林好呢?还是在都市好?’‘不要说我们要做什么,还有色相,还有执著。’‘您老人家在这里方便说法,还不是办教育?’‘这个承天寺也不是我的,如果是,我就成了守庙的庙公了。’

 

老和尚就是不肯谈教育。我们想,是他不喜欢玩弄名相,这里现成的僧教育不就是最好的话题?!

 

‘这里有几单出家众?’‘四、五十单。’‘您老人家如何教他们用功?’‘随他们自己用功,要修苦行,每晚有一枝香共修念佛拜佛。’‘如何度日?’‘粗茶淡饭、自耕自食。’‘这是百丈清规的规矩。’‘规矩一立下,大家都要这么做。’‘百丈清规在这里有无补充?’‘没有。’‘年头不一样了,怎么可能都一样呢?’‘从前出家和现在出家是不一样了。’(意谓:纲维应是一样的)‘除了规矩以外,有没有教他们看些经典?’‘有,要看经才知路头,我教他们看心经。’‘还有呢?’‘心经的包容很大,要自己去体会,自己去行,到了自然明白。’‘心经中那句话最为要紧?’‘观自在菩萨。’

 

‘您老是拜地藏菩萨,行地藏大愿的?’‘我不知道,我懵懵懂懂。’‘有没有教这里的大众都念诵地藏经,行地藏菩萨愿?’‘各人有各人的愿力。’‘老和尚此生弘扬佛法,主要的大愿是什么?’‘我一天到晚坐在这里,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’‘这是大禅师的作略......’‘多大?最大也不过我的椅子那么大。’‘同来的法师想修建禅修道场,老和尚是否能慈悲赐告一、二?’‘我自己也没有力量。’‘有人来求,也是有缘,希望尽量满愿。’‘有,人家来求我,我都方便。’

 

这一趟老和尚的谈话,据那里的常随众说起,是近年来罕见的。难得他有那么好的兴致,翠竹黄花,机锋便给,还逼出了一部‘心经’。不但提示了理想的禅修道场如何修建,也使大众共预胜会,同餐法味,谁说他老人家不会禅?!

 

广钦老和尚掀起受戒热潮

黄建兴

 

——联合月刊第五十四期——

 

台湾因限于环境因素,每年出家人口比例不是很高,援例每年只由一座寺庙举办传戒,先向中国佛教会申请,再转呈内政部同意,由各寺庙轮流举办。

 

民国七十四年底轮到台北县土城承天禅寺举办传戒大典,而该寺庙的设备不足容纳大批受戒的戒子,于是改由承天禅寺的分院,即高雄县六龟乡宝来村的妙通寺举办。

 

这次妙通寺传戒,报名的人共约二千七百人,其中包括出家众约五百人。传戒期间,山上挤得满满的,许多戒子不得已必须睡在临时搭起的帐幕里,每天还有二、三十辆游览车载满了信众上山参拜。台湾光复以后,从民国四十一年起,在关仔岭大仙寺恢复传戒,迄今卅四年,这次是传戒人数最多的一次。主要原因是,这次是由德高望重的一代高僧广钦老和尚首次传戒,信众们为了亲近广钦老和尚,想得到广老传戒,才造成这次传戒的盛况。

 

九五高龄炯炯有神

 

广钦老和尚现年九十五岁,是福建漳州惠安人,齿牙已全无,头顶隆起,而头顶两侧却凹成沟状,仿佛有人掐下,眼睛呈绀青色,炯炯有神,令人不敢逼视。

 

广老耳聪目明,脚步轻快,传戒期间每日在藤椅上接受信众顶礼膜拜,不时挥手叫人起来去‘呷饭’,他自己则喝流质的东西,如牛奶、果汁等物。

 

上下楼梯时,广老最不希望别人扶持,他往往会像赌气的孩子,站在台阶上睁大了眼睛瞪人,看你敢扶不敢?等你缩手回去了,他才又飘然下阶。

 

前往顶礼广老的信众当中,有的是去忏悔,见了广老就自然泪如雨下;有的是去求加持,将念珠捧到广老面前,让广老念咒加持,增加念佛的信心。

 

也有的信众是去求广老治病,或是请求开示。要治病的人带著开水去求广老念大悲咒,而众所周知,大悲水在广老的寺中无一日或缺,唯信徒仍是要求再念一遍才算数。请求开示的信众则往往是一些自己就可回答的问题,只是要广老肯定而已。

 

信众们在传戒期间每天有二三十部游览车载了来。广老坐在藤椅上,整天应接不暇地应付各种不同的信众,从未稍露不耐之色,无论何时,他都是庄严慈悲地与大家相处,给信众深深的感动,老远地来,为的就是要见广老一面。

 

唯一遗憾的是,广老讲话没有什么声音,但仍可辨别他的语言。每当他开示,都是言简意赅,绝不噜苏,而且寓意深刻。这位据传五十五岁就已证道的老和尚,在世弘化已四十年,岁月如梭,有谁从广老那里得到什么?广老又给了大家什么?套一句佛家语,那就是‘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’。广老有一天总是要走的,而且这一天的日子已愈来愈近了。有人担心广老驻世不长,但不知有多少人担心自己的修行不用心?

 

入定四月险遭火化

 

有关广老苦行和灵异的传说很多,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广老在四十二岁时,一个人在福建清源山的石洞中苦修十三年,每天参禅打坐,曾有猛虎侵扰,但被广老德行折服,在福建人称‘伏虎和尚’而闻名。

 

广老在石洞中仅靠一块五六斤的树薯养生,当他打坐入定以后,什么事也不管,出定以后才切一块树薯吃,他自认是‘骗骗肚子’。吃饱以后再将树薯埋到地下,又去打坐入定,等他再次出定时,树薯又长出一块,如此周而复始,这一块树薯永远吃不完。

 

有一次因入定太久,约四个月之久,被上山砍柴的樵夫误以为他往生去了!樵夫到广老的寺庙里通报,住持和尚就带了弟子,并请人准备柴火,准备将他火化。但这种事鲁莽不得,住持师为慎重计,写信请当代高僧弘一大师来鉴定生死。当时弘一大师在福建永春弘法,知道消息以后,马上表示不可以轻举妄动。

 

弘一大师到了以后,在广老的附近观察一番,赞叹道:‘此种定境,古来大德亦属少有。’然后在广老的面前轻轻地弹指三下,过了不久,广老就出定而与大众见面。

 

弘一大师见广老出定就马上告罪,并引众下山,解除了一场灾劫,使广老得以不在当时付之一炬。

 

广老在山上苦行十三个寒暑,觉得只是做个自了汉还不行,应下山弘化,广渡群迷,就在五十五岁下山。两年后,因自认为与台湾的佛教徒有缘,就从福建渡海到台湾,从基隆港上岸,起先住在新店空军公墓附近的日式空屋,然后在新店后街的山壁上开凿广明岩,即现今的广明寺;继而在附近开凿一座阿弥陀佛石像,创设广照寺,目前在佛像旁的石壁上仍留有‘释广钦倡建’的字样。

 

民国四十一年,广老离开新店,恢复隐居的生活,在土城成福山上找了一座天然石洞,即现在的日月洞,在洞中打坐。由于洞在山顶,本来没有水,广老在洞中打坐以后,洞中即滴下水来,清凉可口,解决了饮水的问题,至今该处水源四季不绝,现由广老徒孙道一法师常住。

 

民国四十四年有板桥女信众在土城购山供养广老,即目前承天禅寺,当时称为火山。广老以竹子捆成竹筏,每天在筏上趺坐,夜晚也露天打坐,清晨时,附近雨露晶莹,据说独广老趺坐方圆之地干燥清爽。

 

佛灭之后以戒为师

 

传戒是传出家众的三坛大戒和在家众的五戒与菩萨戒。所谓三坛大戒,是指初坛的沙弥戒和沙弥尼戒、二坛的比丘戒、以及三坛的菩萨戒,每位出家人都必须受这三个阶段的戒法,由戒师父一一地在戒期中传授,因此称为‘三坛大戒’。沙弥和比丘是指出家的男众,沙弥尼和比丘尼是指出家的女众。出家人受了沙弥戒才可再受比丘戒,沙弥尼亦同,而菩萨则无男女相,同为菩萨戒。

 

在家的男众和女众受五戒和菩萨戒,则是各依志愿进行,受五戒者应不杀、不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喝酒,但可吃三净肉,即不见杀、不为己杀、不自杀;而受菩萨戒后则必须完全素食,除了守五戒以外,更要多守二十八条戒。

 

出家众受戒要三十二天才算圆满,在家众原本要七天,后因人多而改为五天,并且分成两个梯次,并且要发心,将来又要守戒,可说是相当地不容易。

 

传戒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呢?原来当年在释迦牟尼佛要圆寂时,弟子彷徨无依,请示说:‘佛陀回寂以后,应以谁为师呢?’释迦佛说:‘应以戒为师。’因此,传戒也就等于是传佛陀的规矩和教训,只有先守著这些规矩和教训,才能学佛。

 

佛经上记载了一则故事,说以前有一个外道想破坏佛法,而提出种种坏点子,释迦牟尼佛都怡然自在地表示佛法不会受破坏,最后这位外道说:‘我要冒充你的弟子,穿同样的衣服,但不行你的道。’释迦牟尼佛听了以后不禁流泪说:‘如果真是这样,我也就没有办法了!’

 

佛法就是要依靠戒律来护法,如果出家人不守戒,就如同那位外道一样,以‘狮子身上虫,自食狮子身上肉’。过去有人提议出家人应减少戒律的规范,甚至像日本和尚一样可以娶太太,这样,出家人一定会增加很多,但是没有被接受。

 

台湾的佛教只有在传戒时完全打破门户之见,来自各地的佛子,皈依师父不同,出家依止的门派也不同,而主办传戒的寺庙却必须照单全收,甚至在过去已经受戒的人,想要再受一次戒,也不得拒绝,这就是所谓的‘增益戒’,让自己有温习戒法的机会。如果能将戒期中的团结精神发扬开来,台湾的佛教将会有一番新面目。

 

传戒时最受瞩目的是燃戒疤,不管是在家众或是出家众,通常都要燃戒疤才感觉圆满。出家众是燃在头上,在家众燃在左手臂上,以特制的燃香为之。

 

大乘梵网经菩萨戒本记载:‘若不烧身臂指供养诸佛,非出家菩萨。’燃戒疤也者,就是从此经出。目前在传戒时仍是将燃戒疤看做一件大事,但戒子如果以戒疤眩惑于人,不戒在心,则有失燃戒疤的真意。因为许多替戒子燃戒疤的师父们,本身就没有燃戒疤,而他们的修持却不容怀疑。所谓的烧身臂指供养诸佛,是全心全意归依诸佛之意,若单从字面上去解释,恐有些人不会同意。

 

(现在没有听说或看到,替戒子燃戒疤的师父们,本身就没有燃戒疤。——编者识)

 

灯传无尽——追怀广钦老和尚

慈恩周刊社论75年4月6日

 

一代高僧广钦老和尚,已于今年二月十三日(农历正月初五),在高雄县六龟乡妙通寺安详往生,留下一些舍利分供于他手创的三处寺院。虽然,我们再也看不到他的尊容步履,但老和尚慈悲智慧的行谊,将永留海内外千千万万人们的心中,他传扬佛陀的妙法,指引众生的迷惘,传灯续明,灯传无尽。

 

老和尚一生并无高超的文章度世,亦无动人的辞藻弘法;他不著名利相,也不染杂俗事,一生极力用功清修,不断参禅念佛,所以他的‘身口意三业清净’,自然心地一片光明,蕴涵了无上智慧,流露出无限慈悲。早年有山猿送果、猛虎皈依,他的道行,自是不可思议!

 

一人,而能度化千千万万人,他的住世,诚然是社会之福。民国五十七年,当今总统还在国防部长任内,曾参访承天寺。老和尚曾与总统闲谈说:‘一切的力量都是从“定”中产生出来的,但只有在“静”中间才能“定”。’又说:‘一个人在安定的地方,能够定下来,还不算是“定”,要在烦恼的时候,能够定下来才算是定。’蒋总统认为这也是我们讲心理学、政治教育最要紧的两句话,特举此事来训勉国军干部。今日国际局势谲变莫测,国家处境陷于阢陧,老和尚的话,亦值得我全体公教人员和每一国民共同惕励。愿国人从共同的意识中产生定力,有无限的智慧来开创社会的生机、国家的新局!

 

我国一代哲学宗师方东美教授,一生精研哲理,学贯中西,而最推崇的是佛学的华严世界,他认为大乘佛学就是哲学中的最高理论。在他临终之前,自觉进入佛门须有必要手续,便由医生及门人护送至土城承天寺皈依广钦老和尚,被命名为‘传圣’,成为正式的佛教徒。国父孙中山先生说:‘佛学是哲学之母’,方东美教授确实知而能行!

 

老和尚一生度化何止千万人,下自凡愚,上至博士专家,这种感召的力量,就是他平时修福、修德、修慧所累积的德望!无怪社会人士赞为‘国之瑰宝’。他的寂灭,总统特题‘大慈大悲’挽额,颂扬他一生对吾土吾民的贡献!

 

今日众人在敬悼追怀广钦老和尚的宿德风范之时,亦应效法其舍己为人的化育精神,并谨记他‘老实念佛’的教诲,从念佛中体悟高深的哲理,发挥佛教大智、大仁、大勇的力量,承先启后,为众人度化、为社会进步繁荣、为国家富强统一,进而为促进世界的永久和平而尽一己之力!

 

怀念善知识——叹广老之涅槃

释开证

 

——中华民国75年3月1日慈恩会讯——

 

回想起甲子年高雄市佛教分会,在星云法师的普贤寺举行团拜,我在席上说了几句话:‘佛教须要几种人:第一要有真正会修持而又能以身作则,现身教化度众生的大德;第二要有会讲经说法,弘法利生的高僧;第三要会为教做事的人——如果又不能作修持,又不会讲经说法,但是肯献身奉佛、牺牲为教出钱出力的人也是功德无量。最怕的是吃了饭什么事都不做,只会讲些是是非非的人,这样真是对不起佛陀,对不起众生,更辜负了自己。’

 

我常对初学的同道们说:‘不要说人家不恭敬我们,应该多反问“自己”,那一点值得人家来恭敬的呢?’

 

慈航大师的精神是我们最喜欢学习的,这位菩萨对弥勒院的学子们开示了一句话:‘要知道自己是一个僧,不是一个宝。’意思说,还不值得到被尊称为僧宝的资格,我奉读了之后,自觉非常惭愧,因此我平常只是有心如何去恭敬人家,不敢希望人家恭敬我。

 

我又常对出家的弟子说:‘出家人的特色不一定在学问的高低,学问固然重要,事实上出家人的身份,最重要的还是在于有没有做出家人的品德、宗教家的风范、慈悲喜舍的爱心。’

 

我本人做人有一个原则:凡是于我有恩的,我应该向他报恩,值得恭敬的我一定恭敬他,值得尊重的我一定尊重他,从来也不敢轻视他人。

 

我一向希掌佛教兴隆,不要落于他教之后,所以像星云、圣印、净心诸位大法师等,我一向尊重他们,因为他们不断地为教努力奉献,尤其是星云法师为佛教开拓新机,创新的风范把佛教灵活地思想带动,走向新时代的生活观念,都使我不敢不赞美。一件令我感到兴奋的事是,近几年来,真正发心为教牺牲奉献的菩萨已经多起来了,出家的智识青年僧也多了起来,已使僧团渐渐茁壮,有了新生命、新的希望,这是佛教值得庆幸的。

 

白圣大师是我唯一亲近参学闻法的长老,是诸法师中对我最有深恩的法师,是我应该怀念报恩的一位师长,因此,我常向他老人家说出我内心最恭敬最深切的真实话,当然啦!这只有白公上人知道,门外汉所不了解的。

 

印顺导师亦是我心目中最恭敬的一位,这位大师身体那么虚弱,竟然的为教不惜身命,一生致力于写作,主编太虚大师的全集、著作妙云集等等,启发了下一代佛弟子的新知,培养了他们的智慧与新的生命。

 

为了胡适先生的评论:‘六祖坛经不是慧能所说’,引起了学术界、佛教界的议论纷纷,莫衷一是,尤其是使禅宗的系统、信念,大大为之动摇!大家心地惶惶不安,幸得有印顺导师,不惜虚弱之躯命(据我所知那时候他的手指还不太灵活),竟能于很快的时间内著作了一本‘中国佛教禅宗史’问世,使胡适的高论为之瓦解,使议论即时顿息,使教界为之平静,使佛弟子增强了信心,安心办道。这位大师为教、爱教的婆心,真是功德无量。可见高僧大德的住世,是何等切要,何等庆幸,因此我们要恭敬善知识、亲近善知识。

 

这位导师未曾开示过我什么佛法,并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大恩,但是他的奉献对教团有恩,对大家有恩,因此我一向对这位导师存著无上的敬仰,他的道貌庄严、脱俗也是我所欢喜恭敬的地方,所以我常鼓励弟子多看太虚大师全集、妙云集,以增智慧,建立学佛的正知、正见、正念。

 

广钦老和尚更是我高兴欢喜恭敬的一位大德,光复当初,老人家到高雄的时候,我就在元亨寺接待过他,所以特别有深缘,每次见面的时候,他总是望著我笑一笑,我也笑一笑。这位长老具足高僧大德的风范,是佛教徒的精神导师,因此人人欢喜朝礼、欢喜亲近供养。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神通,有什么辩才无碍,不是的!也不是因为他的年龄大,事实是由于他平时的修福、修德、修慧所累积的德望,才有如此的感召力量,绝对不是偶然的。只要老和尚在那里,自然法缘殊胜,当然啦!亦有闻风随浪,好奇而来的也不少,这也是福报啊!我常对出家弟子说:‘不要怕没有信徒,只怕自己没有福报、道德;像广钦老和尚,人家会自动地去亲近供养啊!’

 

我常去分析他老人家为什么福报这么大?其中我发觉有几种原因,第一,因为这位大德不著名利相,同时也不染杂俗事,所以没有‘是非烦恼’,加上他一生不断地持大悲咒、念佛,所以他的‘身口意三业清净’,既然无是非烦恼,而又三业清净,自然身心庄严,心地光明,平时只有一片出家人的慈悲心,难怪他讲的话有时候很灵啊!这位老和尚平时所说是真语、是实语,不假思维,没有装作,因此不管谁向他请法,他只说一句:‘老实念佛’。

 

其实善知识以及长老们不一定要会讲什么经,常是一句、一偈、一喝就会使我们断除烦恼,如饮甘露般地清凉自在、消除错觉、顿开佛慧,一生受用无尽。有时还用不到一句,只要见其德相庄严,法相慈祥,自然会使我们生恭敬心、欢喜心,而发菩提心,就如我人见佛像之庄严,油然升起欢喜心、恭敬心而顶礼膜拜,更不用言说。广老其人也,德被群众,人人欢喜,不论高官显贵、富贫下贱之人都向往亲近,一齐受化,皆大欢喜。一位善知识就能度化千千万万的众生,可见长老大德的住世是众生之福,教门之幸。善知识是佛教的宝,而善知识之入灭,实是佛门的莫大损失。

 

令人不可思议的是:妙通寺建在交通不甚方便—南横公路的宝来附近,竟然在三年间度化了将近百位的智识青年出家于座下,这是一件让人家想不到的不思议的事情。

 

这次在妙通寺传授四众大戒,有很多人传说:老和尚说传戒之后就要走了,要受老和尚戒的要赶快啊!不然结不到缘啊!有人认为这是一件宣传,结果老和尚真的在正月初五日下午二点圆寂了。谁会想到,那么健康的身体,真的走得那么快,这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啊!

 

这位老人家对衣食住本不注重,可是在晚年的时候,竟关心在南北两地兴建的两座大道场,以安置男女徒弟的修持,使他们能安心办道,这不能不说是老人家关怀弟子们的一片婆心。道场建好了,戒也传了,老人家的大愿告成了!所以他已经放下一切无所挂碍了。

 

老和尚自戒会圆满时即闭关自修,不再接众,暗示度众缘尽,将入涅槃之境。老和尚在关房中嘱咐弟子说,他要到台北土城承天寺去看看。所以他于农历过年前回土城承天寺,同时交待其弟子有关重要职事,及其本人的后事,在承天寺住几天,然后回到南部的妙通寺过年。这不是‘若临命终时,自知时至’吗?你说他没有神通吗?

 

老和尚于临命终前指示弟子们说:‘无来也无去,没有事。’可见老和尚对生死何等无挂碍,去来自如,放得下,提得起,解脱自在的功夫呢?

 

我曾看过有的人在临命终时流泪、悲哀、叫苦、起无明,真是境界不同,圣凡有异。

 

老和尚已经走了!还有那一位高僧大德,能够做一切佛弟子的风范—精神导师呢?

 

一位高僧大德的住世是佛教之福,一位大德的涅槃也相当地可悲,是佛门的不幸,是众生的不幸,广钦老和尚已经走了,但愿老和尚乘愿再来,但愿佛门中多出几位高僧大德住世,令佛法兴隆,祈求诸菩萨倒驾慈航济度众生,罗汉圣僧示现沙门住世,绍隆三宝,即我佛慈光永耀大地,正法甘露滋润众生,此佛教之幸甚也。75、2、24开证于慈恩寺。

 

念南无阿弥陀佛,就是‘总诵’

郭惠珍

 

——摘自‘倾听恒河的歌唱’——

 

一代大德上广下钦老和尚,大家赞誉他是‘佛教界的国宝’,他老人家九十五岁往生前两天所拍的照片,目光依然炯炯有神!在老和尚九十二岁那年,末学曾经有机缘跟著他老人家爬山,老和尚走在前面,步履矫捷,末学跟在后面相当吃力!当时承天禅寺还在建筑中,有一段路障碍物很多,末学走得差点绊倒,老和尚回过头来说:‘要走好哦!’声音虽沙哑却恳切有力,眼神严肃而无限慈悲,末学非常惭愧,至今人生道路上屡经蹉跌,深觉‘走好’之不易,头破血流之际,回思此双关之语,蓦然泪下。

 

有人想像他是非常玄异的,就要去‘探查探查’,在旁听了半天,怎的老是说:‘念佛!’‘不要吃肉!’就想:‘这我也会说啊,何必来问这老和尚’,不错,话人人会说,但问题是我们没有像他老人家下过那样的苦行真功夫,也没有感人的德行,就是热心去人家中苦劝,人家尚嫌啰嗦,而他老人家降伏了自己,在念佛用功上,下了非常深的功夫,自自然然感动千千万万的众生,他年轻时在深山洞中打坐修行,带去的食物吃完了,就只藉著树籽山薯维生,三件衣服补得只成一件,近六十年长坐不卧,对物质方面需求极低。在大陆承天寺丛林中,他的师公上转下尘老和尚教导他:‘吃人家不要吃的,穿人家不要穿的,做人家不要做的,以后你就知道!’并只要他苦行念佛,他老老实实地实践了这些教训,在心地上下功夫,终于成为一位极不平凡的人,许多人一见到他老人家便忍不住感极而泣。

 

他的开示经常只是一两句最要紧话,我们果真信得过,绝不虚度此生!就像前面说:‘念佛!’‘不要吃肉!’我们果真念念都在念佛,让佛大觉悟的光明智慧慈悲随时充满心中,岂不是随时吉祥?不再有人我是非的痛苦;不再受贪嗔痴的烧灼。果真放淡口腹之欲,照老人家所教‘不要吃肉’,慢慢会体验到‘本是同根生’的滋味,会体验到慈悲的喜悦,当生天天心情坦荡;再深信切愿求生西方,临终必蒙佛接引,解决生生世世的生死大痛!老和尚两句话便明白指示出一生成佛光明的大道。老实的人信受奉行就得大利益,不老实的人便喜欢谈玄说妙,弄些稀奇古怪,夸张一些神通,而忽略了他度人于了生脱死最要紧的教导。

 

老和尚的弟子告诉末学,老和尚在世时,一天,有一个人,提了一个‘○○七’的手提箱,非常神秘地上山,要求见老和尚,而且非要单独见老和尚不可!因为过去曾经有人图谋不轨,所以弟子就不允许他单独见老和尚,这人说有要事请问,后来他就去附在老和尚耳边,非常郑重地问说:‘老和尚,人家都说您有神通,您老实告诉我,您到底有没有神通?’老和尚也很神秘郑重附在他耳边说:‘我告诉您,我有吃就有通,没吃就不通!(台语)’这是发人深省的,佛法的奥秘就是平淡,而不是令人好奇而趋之若骛的神通或光怪陆离的异相。神通人人本都具有,只是被贪心、愤怒、愚痴、傲慢、疑惑等烦恼埋没而不能显现,有神通若不能解决生死的问题也是罔然。向外去寻求‘所谓有神通的人’相助更是舍本逐末,老和尚说:‘向人求,就会遗失释迦佛。’

 

末学觉得老和尚最令人震撼,最伟大的‘神通’是他的忍辱功夫,忍人所不能忍,行人所不能行:当年他由深山回到大陆承天禅寺,须发皆长,宛如山人,无人认得他,经过表明才知究竟。而过了一段时间,寺中当家师和殿主为了考验他的功夫,故意把功德箱的钱财藏起来,然后对他表疑。于是举寺认他为贼,数月白眼恶言交加,而他如沐春风如饮甘露,安然自在。这是何等磊落的胸怀,何等自由的逍遥人,这种忍辱神通比什么‘冒烟、放光’要神奇太多了,因为烧纸也能冒烟,点灯就可放光,但我们扪心自问,谁能被诬为贼,而仍安然如饮甘露不加辩白?谁有这般洞破世事如幻如化的功夫便是大智慧人,值得顶礼膜拜,然而我们很不幸常常成为老和尚所形容的—‘石头狗’—‘追逐石头的狗’,人家要我们跑,很简单,只要随便扔个石头我们就乱追一通,追得精疲力尽,竟只为了一块不能吃的石头!老和尚瞪大眼睛说:‘这样没主张,怎么去西方?!’他老人家是自己的主人,生死自在,难怪老少敬仰,他不求名闻利养,而因为是真操实践,更令人心服。有一次有位新闻记者上山勒索,向老和尚威胁说:‘我的笔是很厉害的,假如不给钱,就把你登一篇!’老和尚只安然道:‘尽管登上去,随你怎么写,我不要人家恭敬,人家恭敬我,我要天天念大悲咒加持大悲水;人家不恭敬我,我正好静静念阿弥陀佛。’这位元记者也只好感叹老和尚不同凡响,真是‘事到无心皆可乐,人到无求品自高’。

 

还有一次,有些皈依的弟子去听演讲,认为讲演的法师有影射批评老和尚的意思,就打抱不平上山报告老和尚,不料老和尚当下非但毫无愠意,反而要上来报告的弟子去忏悔‘误会讲演法师’的过失,并替那位法师解释其言辞的佛法含意,告诫弟子假如今天人家指名道姓骂我们,尚要诚恳感谢,何况人家没指名!老人家还严肃晓以‘若要佛法兴,唯有僧赞僧’的大义,他赞那位法师‘能在花花世界度众生,实是菩萨’,并自谦说:‘我还不敢去呢!’老和尚的功夫非我们能测,但一些日常突发的琐事中所显示的胸襟,每每令末学感动不已!他宛如阳光慈悲普照一草一木,然而有时也以智慧的利剑猛斩烦恼的枝芽,也大刀阔斧砍去名闻利养障道的葛藤,为的是帮助一棵树笔直地长向清净的西方。他经常出‘非常刺激’的突击考题,布局演技又逼真,被考的人常被境界所转,当下不觉,久后谜底揭晓,才能知他用心良苦,有时他的反面手法及严格的磨练,真可形容是‘碾得脱壳,磨得碎白,揉得柔韧,烘得变色’,好让一位真愿修行的人成为‘能供养一切众生,能普供一切诸佛的圣饼’,这个过程常是血泪交织的,有时老和尚也慈悲地掉下眼泪,告诉逆境考验中的弟子说:‘我教你的,你真的了解了吗?我怕跟你结怨仇,本来想要帮助你破掉这些执著,但要是你不能明白真正用意,就会变成跟你结怨仇。给你逆境,是给你磨练啊!’

 

祖师告诉我们往生西方三资粮‘信愿行’,‘愿’就是厌离娑婆,欣求极乐,(娑婆是自心秽恶所感得,极乐是自心清净方显现),雪公老恩师也强调‘欣’‘厌’之心是净土总安心法门,然而凡夫的我们是很难在顺境中发起欣厌之心的,不得已,老和尚乃至佛菩萨才要惠赐我们许多逆境,好让我们‘以苦为师’,猛提欣厌之心坚定念佛,了生脱死,以一世的精进勤苦,换永远的自在幸福。其实这是再便宜也没有的最佳珍赐,只是人们常喜欢‘包装美丽的定时炸弹’—追求一时的快意与名利,而赔掉永久的安乐,这样灾情惨重的损失,常使得佛菩萨为我们流泪。老和尚常严厉地说:‘在娑婆世界,只要贪恋一枝草,便要再来轮回!’所以尽管娑婆世界的人们对他如此恭敬供养,他还是洒脱放下;坐落在山上的弘伟建筑,对他而言只不过是‘一时的小型教具’而已—藉著这些因缘境界来了解和教导一切有缘亲近他的众生。而真正洒然放下,老实念佛往生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弟子吧!他在往生前不久,有数天一直对所有人反覆说:‘灾难越来越多,赶快修,赶快修,修一分,一分的功德;修一千分,一千分的功德;修一万分,一万分的功德!’老人家很耐心一一地说,这是最恳切的勉励了,信得过老人家的话便老实念佛,一门深入,不要再徘徊!

 

有位学长告诉末学:他去请问老和尚‘要怎么样念佛?’老和尚马上反问他:‘你怎么样念佛?’他答:‘我有空的时候就念佛。’老和尚说:‘你有空就念佛,没空就不念,那你跟佛是点头之交!如此怎么能期望他在你生死关头救你呢!来!来!伸出来!大家把脚伸出来!哪一只是佛脚?认不认得?啊!要抱佛脚,连佛脚是哪一只都不认得?那要抱哪一只脚呢?你到底认不认识佛啊?‘真是发人猛醒!这位学长描述,老和尚喝了一口茶,抬起头来问他:‘你看我有没有呛到?’‘没有。’‘我刚念佛你知道吗?’教育活泼的老和尚显示了喝茶吃饭行住坐卧都念佛的修持。这位学长又给末学一番提示:即使半夜里不开灯,当听到‘嗯!嗯!’两声咳,你就知道是爸爸回来了。好,现在半夜,阿弥陀佛来了—‘嗯!嗯!’你会知道是佛来了吗?我们扪心自问我们念到认识佛,和佛熟稔了吗?而老和尚是早已熟稔了,也曾对一位由美国来拜访的博士,说到‘鸟鸣、车声、杂音一切都是念佛声’。拜访者请问他这情形维持多久,老和尚答‘昼夜六时’即‘时时如此’)。他十年前就已告诉弟子们说:‘将来我走的时候要现病相而走,而且你们三人都送我不到(台语)’,这三位弟子都认为不可能,因为三人中总留一人在老和尚身边,怎么可能会发生‘送不到’的情形呢?而果然不错,那一天因为特殊因缘,这三位弟子凑巧同时离开一下,他就真的走了,走前一再勉励大家:‘这个娑婆世界很苦啊,大家赶快念佛,到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!’然后,最后开示了一句:‘无来无去,无事情!’就安详念佛往生了,多么潇洒!相形之下,我们是‘来来去去全事情!’没有一天没有杂事挂心头,台语‘事情’—‘歹事’,含有不太吉祥的意味,真的‘不是闲人闲不得,闲人不是等闲人’,我们心中真能没有‘歹事’,真的悠闲,还得有相当功夫呢!

 

老和尚在往生前约一星期开始,每天昼夜都自己猛力出声地念佛,那种‘使尽每一口气恳切呼唤阿弥陀佛’的念法,非常人可及,大众轮班跟他大声念,尚且声嘶胸痛气力难支,何况他九十五岁的高龄!一般人临终呼吸尚且无力,一切不能自主,他却如健将突出五浊的重围,有弟子恐他以近月不食的体力难以支援,故建议老和尚说:‘师父,我们念,你听就好!’老和尚瞪大了眼,斩钉截铁说:‘各人念各人的!各人生死各人了!’说罢又大声恳切地自己念佛,然而在往生前第六天,他忽然演出了一幕极其余韵深远的戏,末学思之,深觉足以提供大家作为警惕:那天,老和尚忽然一反平常教人专念阿弥陀佛的作风,突然很紧急命大众为他诵‘大藏经’,大藏经浩如烟海,真不知从何诵起,于是请问老和尚要诵哪一部?老和尚答:‘总诵!(台语)!大众就赶紧请出一大部一大部的藏经,搬得气吁喘喘,看他老人家一副决定要往生的样子,心中又急又难过,更不知从何诵起,老和尚就说:‘看你会什么经,通通给我诵!’于是大众便一部部诵起,心经、金刚经、药师经、地藏经……。在这紧要生死关头,才发现连仅仅二百多字的心经都几乎要诵不顺口,可说是口诵心焦。当这大众搬大藏经一部部诵时,老和尚只幽默一笑,迳自念‘南无阿弥陀佛!南无阿弥陀佛!南无阿弥陀佛!’一点也没受周围诵经声的影响。末学感觉老和尚这一笑,真是当头的一棒!请问这幕突来的演出中,谁真把大藏经‘总诵’了?惟老和尚他念念清楚分明,又念念恳切有力的‘南无阿弥陀佛’,真正‘总诵’了大藏经!我们切莫疑惑老和尚怎么临时改变了题目?他老人家是非常擅长用反面手法发人深省,令人亲自体验个中滋味,而产生刻骨铭心的效果,毕竟修行是‘行’出来的,不是说听了事;在医学院纸上谈兵跟看血淋淋的病人,显然大不相同!大家也许会发现老和尚这番演出,和雪公老恩师的‘万法精华六字包’有异曲同工之妙,一般人临终苦不堪言,只‘阿弥陀佛’四字都念不出来,何况诵经,何况诵大藏经!我们还是敬遵‘老实念佛、莫换题目’的教导,免得好似练了十八般的武艺,到苦时不知用哪一招,天天换题目,仿佛很有学问,又仿佛和很多佛菩萨都有交情,临终时却心乱如麻,不知念哪一尊好。其实阿弥陀经中说:六方佛都出广长舌相,赞叹阿弥陀佛,劝众生信受念佛,求生西方。就显示了我们念阿弥陀佛,所有的佛菩萨都欢喜,就是‘总诵’!

 

老和尚往生前两天亲自打木鱼教弟子念佛,这其中尚有很有趣的意蕴,他老人家把许多佛菩萨名字前面都加了‘南无西方极乐世界’的字眼,比如‘南无西方极乐世界文殊师利菩萨,南无西方极乐世界普贤菩萨,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弥勒菩萨……’末学体会—老和尚为我们点出:这些伟大的菩萨都在西方可以会见,只要像他专念阿弥陀佛求生西方,便可与各位菩萨把臂而行!末学曾和一位医师上山请教他老人家,这位医师请问‘如何打坐才能打通气脉’,老和尚回答:‘不必打气脉,一心念佛证念佛三昧所有气脉自然全部打通!’这是自在的过来人给我们的忠告,聪明的大家都不必要走冤枉路,免得临终后悔莫及,及早准备资粮,像老和尚老早就说:‘我已经买好车票,是对号的!’学长们的票是否已经买好了呢?是对号的?还是自愿无座?还是不想上车呢?还是早些准备好,以免像末学在他老人家往生之后,上山去念佛,念了几小时,眼泪直流,念不出一句好佛来供养他老人家,头低垂著不敢抬起,因为没有做到老人家的教诲和咐嘱,惭愧和忏悔都痛苦,但愿学长们早日买到对号头等车厢的票—上品上生的金台!

 

神异篇——广钦老和尚法身示现奇迹

冯冯

 

——75年5月1日天华月刊——

 

一、现法身

 

一九八六年(丙寅年)二月十一日(正月初三)晚上,正当做晚课完毕,静坐之际,我忽然看见金光缭绕,出现了一位菩萨,法相庄严,全身放射金光,头上金光光轮巨大,但他全身毫无装饰,十分朴素,胸前挂著菩提大念珠,他慈祥温和地望著我微笑,我却不认识他是谁。

 

我慌忙下拜,叩问:‘请恕弟子眼拙愚昧,您是哪位菩萨莅临?’

 

他微微笑,没有立刻回答,我细看他的法相,我发现他是一位很瘦的老人,大约有九十多或一百岁,不过面貌不似那么老,好像只有六七十岁,非常清秀,鼻子相当高而长,山根几乎是完全不下陷的,倒有些像是希腊人的鼻型,下巴是很长的,而且有些向外翘,两眼炯炯有神,闪射著高度智慧光芒,耳朵很长很大,头上是剃光的,眼肚下的泡泡很大而有些下垂,人中很深,眉毛很不少,有几根特别长,白白的,他一身带著水果的香气,有些像是桔子花的香味。

 

这是谁呢?法相那么庄严,那么祥和,分明是一位菩萨,而又具有罗汉相。这是谁?令我一见而心生恭敬而且喜悦不已。

 

我从来未见过这位菩萨,也猜不出他是谁?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幻觉,他在我面前,十分真确。我知我不是做梦,因为外面的远处火车和汽车奔驰之声,我仍听见,后园树上的知更鸟阵阵夜啼,也历历可闻。

 

我大惑不解,再次叩问菩萨法号。

 

他微微笑,嘴唇微动:‘我是广钦!’

 

他说的是台语,不是国语,我是听得懂闽南语的,也能讲一点。去国廿余载,少年时代在台湾会讲流利的台语,早已忘了八九成,不过基本的台语还是懂的,可是要费力一点才可听得明白人家说什么。而这一次,这位老和尚一开口,我就听懂了,虽然他的口音好像又跟台湾人有不同。

 

‘啊!您是广钦老法师!’我失声叫了起来,我又惊又喜,我欢喜无限地下拜:‘老法师您怎么来的?’

 

‘说来就来啦!’他微笑:‘你不是希望有一天见到我吗?我现在就来成就你的心愿喽!’

 

‘啊!是的!是的!老法师!’我欢喜得无法形容!‘倾仰已久,无缘识荆,今晚得见,太欢喜了,弟子太欢喜了!’

 

‘你是个好孩子,’他说:‘你要多多护法啊!你做得没有错,不要怕毁谤!’

 

‘多谢老法师!’我感激得很,无以置词。

 

‘你说无缘,那就是不对的。’他说:‘有愿则有缘,缘是从愿生的。’

 

‘老法师开示说得对。’我说:‘我在台湾的时候,年纪小,顽心重,没有立愿去拜诸山长老大德,如今后悔了,错过了好多学法的好机会。’

 

‘这不要紧,只要虔心信佛学佛修行,将来大家都还会见面的。’他说:‘人人都与佛有缘,都是龙华莲池会上人!’

 

我忽然心中惊觉,我此时才明白我见到的并不是广钦老法师的父母身,而是他的法身。

 

‘老法师!’我叫道:‘你成菩萨了!太好了!’

 

‘人人都可以成菩萨!’他微笑:‘这也没有什么,都不过是来来去去而已,就是一个愿字。’

 

‘那么您现在去了?’我不免有些不舍难过。

 

‘去去又再来!’他说:‘去去就来!’

 

‘那么,老法师有什么法谕指示么?’

 

‘没有!’他摇头微笑:‘没有!’

 

‘请老法师多多开示吧!’

 

‘没有!’笑著,身体渐渐溶化,金光渐渐散去:‘本来就是没有!’

 

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刹那,金光陡然尽敛,陡现出数千粒的舍利子,七彩光芒照射,晶莹庄严至极,旋即光华又都消失了。

 

我眼前仍是黑暗的静室,窗外天空出现鱼肚白,知更鸟啼声已残。

 

我知那不是梦境,绝对不是。

 

我提前起床做早课,母亲在邻室也起床了,我知道他在念经。

 

那天我告诉母亲说:‘台湾的九十五岁老法师广钦和尚来过了,似乎他已入灭或将入灭,他好像要我传递什么,大概是叫我告诉世人那句话“本来就是没有!”或者是叫我看见他身上有数千粒舍利子闪光!’

 

二、众震惊

 

新年头,很多佛教友人来舍下欢叙,每天络绎不绝,我都把我定中所见告诉他们,大家都惊异,都说:‘广钦老和尚一定是入灭了!’

 

宾客中有一位是虔诚的佛教徒L太太,她是印尼华侨,曾经有幸皈依广钦和尚。年前,她来舍下见我,说她回国参拜各处名山佛寺,她问我有什么特别要她做的事。

 

‘你是广钦老和尚的弟子,’我当时说:‘你就到台湾去,多多亲近他老人家吧!他老人家就快入灭了,将来你再去台湾,可能见不到他了。’

 

在座众人就都惊问:‘培德居士,你预见广老入灭?什么时候?’

 

‘广老已经九十四岁了!’我说:‘谁不能预料他随时都会入灭呢?我也只是随便推测而已,不敢自称是预见。’

 

大家都同意我的观点,不过,也有人说:‘虚云老和尚一百二十多岁才入灭,也许广老也会到一百多岁吧!’

 

‘但愿如此吧!’我说:‘不过,我感觉到广老好像世缘将尽,我推测在一九八六年上半年,或者是春天,就会发生。’

 

大家都说:‘希望你这一次看不准确!’

 

L太太回国拜佛,果然依我言,去拜广老。而且,她福缘殊胜,竟得与众弟子随侍广老十天之久。她回加以后,就来见我,初四这天,她也在座。

 

她说:‘师父精神很好,他非常慈悲,你说他会入灭,恐怕你说错了。’

 

‘我也没有把握说我看得准不准。’我说:‘我但愿我看得不准也罢!我但愿广老也像虚老那样,活到一百多岁教导我们;不过,我昨夜所见,恐怕是不太吉祥之兆,也许这时候,广老他老人家已经......哎呀......’我惊叫了起来:‘他入灭了!他入灭了!’

 

‘什么?’大家都惊叫做一团!‘什么?’

 

‘大概是三四小时之前,他入灭了!’我说:‘你们大家记下这时间,现在是一九八六年三月十二日,农历是正月初四,上午十一时十五分,台湾现在应该是初五下午三点多、四点多钟,我看见广老入灭了,他的全身都是舍利子闪闪发光!’

 

三、入涅槃

 

在座的人都渐渐肃静了下来,有些人低声饮泣。

 

‘你一定看错了!’有人说:‘培德,你一定看错了!’

 

‘但愿我是看错!’我心中难过。

 

‘等一两天看看吧!’有人说:‘或者我们打长途电话到高雄去问。’

 

‘那不太好!’有人说:‘打电话去问老和尚是不是死了,这不好!’

 

‘那么就等几天,看台湾有没有消息来吧!’大家这样决定,我立刻打电话将奇象告诉罗午堂伯伯和冯公夏伯父,两位老伯也劝我等待消息。

 

初六晚上,下午七时,电话铃响了,台北的总机小姐声音:‘找冯冯先生听电话。’

 

‘我是!’我紧张了起来:‘我知道,是天华公司李云鹏先生打来的,请接通电话。’

 

我一开口就叫:‘李先生!’

 

果不然是李云鹏先生,他在台北那边说:‘我是李云鹏。’

 

‘你知道广钦老和尚......’李先生提出了广老,一句没说完,我就知道是证实了。

 

‘我已经知道了!’我抢著说:‘广老已于昨天入灭了!他老人家入灭前,法身分出神力来过示现,全身金光,舍利放光......’

 

‘广老昨天初五下午两点多钟入灭了!’李先生说:‘我现在要问你,他有没有舍利子?’

 

‘广老有很多舍利子!好几千粒七彩的、放光的,’我回答:‘好多好多!不过,要叫他们小心处理—荼毗火化!’

 

‘那我就放下心了!’李先生说:‘得你这几句话,我就安心了,我会通知他们。’

 

‘李先生您别为广老伤心,’我说:‘他已经进入永恒了,他在宇宙更高的境界中,他已经成佛了。’

 

‘我应该为他欢喜才对!’李先生说。

 

我们都应该为他欢喜才对!广老已经成了佛菩萨!为什么我们不欢喜,反而要悲悼流泪呢?我们这个物质的身体,是终归要物化的;但是,像广老这样,超凡入圣,已经进入了涅槃,得证真如,与宇宙中万能诸佛并在永存。而且,他还会乘愿再来济度世人,我们应该欢喜才是啊!

 

我从未见过广老,根本连照片也未见过。这一次在定中见到他,是唯一的一次,我叙述他的形貌,在座的他的弟子们或再传弟子都说我讲的就是广老,听这么一说,大家都化悲为喜,念佛没停。

 

广老既与我素昧平生,我又没有福缘做他的弟子,他为什么会向我示现呢?似乎是不很合理的事,或者,是因为他悲愿宏深,普遍示现,亦不弃我这顽劣的小子吧?我相信,我断不是唯一见到他法身示现的人,必定还有不少人梦见他或在定中见到他的金光法身示现。我相信他老人家的法恩是会像雨露一般普及的。

 

有人说,我可能是因为常常听人谈及广老,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加以我对广老向慕,因此产生幻觉。

 

幻也罢,真也罢,幻也是真,真亦是幻,这是我的看法。

 

精神心灵感应,不远万里,幽明无隔,这已经是现代科学所证明了的事实,我认为这一次是广老以幻示真。

 

听最后消息说:广老火化后,果然有数千粒七彩舍利子!让我们多修行吧!多念佛吧!南无阿弥陀佛!

 

老和尚灵龛空中放光奇景

 

台北某居士所摄:老和尚灵龛空中投射光辉之一

 

台南某居士所摄:老和尚灵龛空中投射光辉之二

 

广公老和尚·舍利子灵异录

大荒

 

——录自‘中国慈善之声’试刊号——

 

佛教精神导师广公老和尚,苦行一生,也是传奇一生,为苦修,作过十三年的‘山顶洞人’,降伏猛虎、点化灵猿,入定四个月险遭焚身之祸,预知起台风、避车祸,往生之前,更能安排身后事,‘无来也无去,没有事’,拍拍肚皮,潇洒而去,即连荼毗(火化)后所遗下的舍利子,也透著几分神奇与灵异。

 

据传:当老和尚火化后,共捡拾较大舍利子一百余颗,所余较小者,悉被在家弟子捡拾一空,一位迟来的信徒,仍在火化炉前跪求一夜,天明时竟然在其膝头上找到一颗不小的舍利子。

 

—又有一位信徒,在家供奉了老和尚一撮骨灰,结果,一次又一次发现了舍利子。

 

—又有一夫妇徒众,曾参加老师父的荼毗大典,当日北返,次日(二月七日)听说老师父留下不少舍利子,于是复于八日驾车南下,结果竟在火化炉顶篷上,发现甚多舍利。

 

—一位小姐信徒,在舍利花中,寻得一花,其形酷似观音菩萨的莲花座。

 

—又一位老太太,年老眼花,无法寻觅微粒舍利子,立即跪求老师父慈悲,结果叩了三次头,就连得三颗,真是不可思议。

 

—又有一位家住台北汐止的张姓盲翁,年已七十,亦是广老徒弟(去冬受戒),以其身患风湿,故其家人未将广老圆寂及火化告知,待其获悉师父往生后,乃于三月七日偕其孙女雇车南下,抵妙通寺火化场后,火化炉中舍利子,已被先来信徒捡拾一空,当即悲从中来,哭倒火化炉前,两手抓起炉灰两把,以手帕包起,乘原车返家,一路上默念‘阿弥陀佛’不止。抵家后,即将墟灰置于漆盘中,于是奇迹出现,炉灰中竟发现大小舍利子三十余颗,晶莹剔透,观者莫不称奇!